花小乌瞧见阎漠紧蹙的浓眉,下意识不敢再看,目光便落在阎漠脖颈处,青面獠牙的狮头魔纹依附在隐约的青筋上,显得格外可怖。
他咽了口唾沫,只得蹑手蹑脚地跳,更加滑稽,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舞姬们退下了,由于花小乌成了焦点,便也没人强留。花小乌按照吩咐,拎着裙摆,一屁股坐在陈县令身边,给老头斟酒。
“祝县令大人福寿延绵~”
花小乌捏着嗓子假笑,实则心里怒咒:老王八蛋,你的死期到了!
陈县令被迷得神魂颠倒,笑得像副干瘪老迈的面具。恍惚间,花小乌好像在他脑后看到了一只飞走的蝇虫。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陈县令伸着皱巴巴的老爪去摸花小乌的手,花小乌下意识要躲,就听见阎漠的冷笑:“手不要了?”
花小乌立刻笑得谄媚:“要要要!”
眼看陈县令又要摸,他连忙逃去阎漠身侧,嘿嘿笑着给阎漠添酒。
“也祝少主福寿延绵~”
为了不回那老色鬼身边,他索性装作不经意间将酒泼在了阎漠胸口上,啊呀一声跪在阎漠身侧,用袖口去擦。
“饶命呀~少主饶命呀~”
他的手腕立刻被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死死捏住,阎漠的红眸阴翳地凝视着他:
“滚。”
花小乌心里乐开花,面上还要依依不舍一下,假惺惺地睇一眼阎漠。
“那小奴先下去了~”
他拎着裙摆,先慢挪两步,接着极速狂奔向敞开的大门,却一头撞在了虚无的结界上。
花小乌被撞飞,呆愣愣地看着门外的夜空,好不容易才发觉有一层隐约的朦胧光罩。
“傻子,这是少主设下的结界!”附近醉醺醺的魔修道,“只要是个修士都过不去,别说是你,就连那帮正派都难破开!”
“哇哦,好厉害。”花小乌翻个白眼。装货。
话音刚落,一道剑影闪过,皎洁月色下,那结界像裂开的蚊帐,破了。
……
花小乌和醉鬼面面相觑。
醉鬼大叫:“遇袭!保护少主!”
花小乌则麻利地滚去了屏风后,一掌拍碎胸口的胭脂水袋,躺在了一地“血泊”里。
他紧闭着眼,耳边的刀剑交锋、血液迸发声便格外清晰,吓得他牙关都发颤。
一道法术劈来,将他头顶的屏风一分为二,吱呀呀地倾斜倒下。
花小乌:?!
他狼狈地伸出双手撑着,无声地骂骂咧咧。
但不能一直撑着,不然一会检查的时候他就露馅了!
花小乌小心翼翼将屏风轻轻压在自己身上,还好是纱屏不太重。
他悄悄松了口气,外面的打斗也接近尾声。
“岚师弟,那魔教少主似乎趁乱逃走了。”一个男人不甘地骂了句脏话。
“知足吧,若他的左右护法在,此战未必能赢。”另一个男人道。
“那老头怎么死的?我没杀啊?”
“吓死的?”
空气沉默了片刻。
“还追吗?”
紧接着,一个玉石般温润的声音响起。
“师兄,尚不清楚左右护法行踪,穷寇莫追。”
如听仙乐耳暂明。
此刻耳根发红,浑身一软的花小乌,总算明白这句高中时期翻来覆去背烂的短句的含金量。
说话的人应该是主角受陆星岚。
原作中对陆星岚声音的描写是这么一句:声若昆山玉碎时,温澈清朗误心弦。
花小乌在纱屏下无声嚎叫:声音都这么好听,既然是万人迷的角色,那张脸该美成什么样啊!
可惜现在他是死人设定,没法睁眼一睹芳容。
四周又恢复了沉静。
花小乌正思考着一会往南逃还是往北逃,对缓慢接近的脚步声浑然不觉。待他反应过来,身上一轻,压在身上的纱屏被蓦地掀飞!
一霎那,他吓得魂飞魄散,冷汗连连,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太阴险了,这帮正派也太阴险了!
透过薄薄的眼皮,似乎有个人影正站在他身边。
紧接着,他侧过的脸被什么东西轻轻挑起。冰冷的金属触感,人影毫无变化——这人用沾血的剑面拨动他的脸,正在安静地端详。
花小乌似乎能感受到,冰冷的视线滑过他颤抖的长睫、紧抿的唇瓣、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
“哟,这不是刚才跳舞的魔修兔儿爷么?还好岚师弟会天眼术,不然就漏了这条狡猾的小泥鳅了!”那个不甘男磨刀霍霍,“呵!魔修小崽子,以为装死就能逃过一命?哥哥我怜香惜玉,会轻点砍掉你的脖子。”
怎么谁都要砍他?他看起来很好砍么?
花小乌自知暴露,伤心欲绝,皱了皱鼻子,竭力忍住了呜咽。
反正逃不掉,索性闭着眼受死。他怕自己睁眼看见寒光闪闪的剑刃就嚎啕大哭,死到临头还是要给自己留点体面的。可惜死的时候还穿着舞裙,阎王爷登记的时候他得解释一下性别。
花小乌的泪珠滑过脸颊,消失在短短的头发里。
忽然,脸上的触感消失,他的脑袋歪在地上。
“不必了,路边的蚊子都比他杀气重。”陆星岚道,“想必是刚修魔的,装死的胆子也干不出什么坏事,饶他一命,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