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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塔城·光伏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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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丽娜尔冲进临时指挥所,柯尔克孜族特有的深目高鼻上结满冰霜:“七号区破了!新栽的五千棵胡杨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一把钝刀割在每个人心上。

马建军抓起尼龙网就往外冲。镜头剧烈晃动中,杨晟跟着他奔向沙地车,运动相机记录下他狼狈的跌倒姿势,像一只被风戏弄的布偶。

车载屏幕上,七号区的三维模型正在流血——代表破损的红斑以每秒两米的速度扩散,像一道正在溃烂的伤口。

“坐稳!”哈萨克司机别克猛打方向盘,车身在沙浪中划出惊心动魄的S形轨迹。

后视镜里,节目组女编导小林死死抱住摄像机,呕吐袋刚掏出就被风撕成碎片,像一只被解剖的白鸽。

离破损点百米时,车体突然下沉。

“流沙坑!”别克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指节发白。

古丽娜尔抄起铁锹跳下车,工装裤腿瞬间灌满黄沙:“把网格铺成Z字形!”她的声音在风中支离破碎。

杨晟深一脚浅一脚地搬运钢桩,运动相机拍下他扭曲的面容:嘴唇被砂粒刮出血珠,睫毛上挂着冰沙混合物,像戴了一副破碎的水晶面具。

“斜四十五度砸!”古丽娜尔扯着嗓子示范。当钢锤砸偏的瞬间,她伸手托住杨晟手腕,虎口的老茧像砂纸般粗糙。

“拉网!”马建军在二十米外挥舞荧光棒,像黑暗中的灯塔。

杨晟刚抓住尼龙绳,狂风突然掀起整片网格,将他狠狠拽倒。砂粒灌进领口,后颈像被烙铁灼烧。

“蜷身!”古丽娜尔扑过来压住网绳,杨晟瞥见她防沙面罩内侧凝结的冰珠——那是生命在严寒中最后的证明。

十二点零六分,最后一块补丁完成。

古丽娜尔用冻僵的手指点击智能手环,防风林APP弹出实时数据:“风速11级,沙障完整度恢复至92%”。这个数字在狂风中显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坚强。

马建军突然拽过杨晟的围巾:“借用下!”撕拉一声,围巾变成布条,缠住渗血的钢桩接头,像给伤员包扎伤口。

回到补给站时,小林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杨晟凑近看时,发现摄像机镜头变成了毛玻璃——那些比面粉还细的砂粒在树脂镜片上凿出无数细密凹痕,像一场微型沙暴的永恒化石。

“喝这个。”古丽娜尔摘下结冰的护目镜,眼尾的晒伤斑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紫红。她递来的保温杯里,琥珀色的骆驼刺蜜混着沙粒沉在杯底,像封存的沙漠记忆。

杨晟舔了舔开裂的嘴唇,沙粒在齿间咯吱作响:“为什么选种胡杨?”

“吱呀”一声,马建军掀开地窝子的铁门,暖气裹着羊肉抓饭的香气汹涌而出。

“它们的根会分泌碳酸氢钠,”他脱下手套指向墙上的标本框,胡杨根系在沙土中蜿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就像大地的中和剂。”

古丽娜尔突然扯开工装内衬,杨晟慌忙扭头却听见她爽朗的大笑:“看这个!”她指着内衬上刺绣的太阳纹,金线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我奶奶说,梭梭林的影子连起来,就是柯尔克孜族的护身符。”

她指甲缝里的沙粒簌簌落在图纸上,在等高线间堆出微型的雅丹地貌。

预警器在下午三点二十八分尖叫。监控屏上,沙墙像被惊动的响尾蛇群贴着地表游来。

杨晟握钢锤的手抖得厉害,防沙靴里的脚趾不自觉蜷缩,仿佛能触到北京四合院地暖的温度。

“怂了?”马建军扔来激光测距仪,金属外壳在杨晟掌心留下冰凉的触感,“看看五百米外。”

镜头穿透昏黄的沙雾:去年栽下的柽柳已蹿到两米高,柔韧的枝条在狂风中交织成一张绿色滤网,沙粒撞击在叶片上发出细雨般的声响。

当最后一根钢桩楔入流沙,杨晟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出北斗七星的破洞。新栽的胡杨苗在钢制网格后挺立。他瘫坐在尚有余温的沙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接着!”古丽娜尔抛来沾满沙粒的葡萄糖液,“今天你运了三点六吨网格。”见他愣神,她晃了晃智能手环,银链在腕间叮当作响:“心跳峰值到过178,比栽树机器人还猛。”

杨晟突然一愣,想起上次在协和做的体检,叶观澜盯着心电图时微蹙的眉峰,随后又笑了起来。

返程时,别克突然急刹。飞扬的沙尘中,车灯照亮地面上蜿蜒的印记——黄羊群趁风势稍减穿越防线,蹄印如精密的刺绣,恰好绕开所有新栽的苗木。

当杨晟的镜头捕捉到这奇迹般的路径时,古丽娜尔的声音混着沙沙的电流声传来:“它们认得梭梭的味道,就像认得回家的路。”

入夜后的地窝子像口沸腾的火锅。晚饭后众人很快陷入沉睡。

杨晟独坐桌前,台灯在日记本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马建军的安全帽内衬贴着女儿的照片,背面歪歪扭扭写着:爸爸的树林能到北京;

古丽娜尔的工具包侧袋永远塞着一支鹰笛,沙暴间隙的笛声是防风林工人的指南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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