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瑶小心地向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道:“三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别说是三百万,”奚瑶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走吧,再敢出现我绝不会客气!”
“不客气,你怎么个不客气法?”他问。
奚父环视一周,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但这动作已经足够了,曾经无数个黑色夜幕中清冷的月光如寒冰之刃,雪色碎掉落在深绿色的啤酒瓶锋利的茬上,刺眼异常的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
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又一次被唤醒。
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男人暗骂一声,又笑起来:“好,你给我记住了,只要你一天没给我赡养费,我就一天不会离开,我不离开,哼!”
“xx街124号,你公司就在那对不对,”奚父神秘一笑,“我还去你公司,看咱俩谁耗得起!”
不等奚瑶反应,奚父直接拉开房门反手砰地一声,巨大的声响才将人从神游中拉回,奚瑶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从茶几后拿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安警官的声音从中传来。
“奚瑶,你别急,尽量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交给我们。”
.
平海这边的戏属于奚瑶的没有多少,她也乐得清闲,除了必要的场合出席外整天基本就是四处游荡的状态,漫无目的。
直到奚父一通电话打来。
“喂,还记得给我的钱吧?”对面冷笑一声,“来这个地方,我只要现金。”
奚瑶看着手上染着透明果汁的水果刀,用一边的肩膀夹着手机,语气平淡,手上切水果的动作却没停,她应了声“好”。
紧接着,刀刃碰撞案板发出沉重声响。
临行前奚瑶还是带了把收缩刀,她将刀放在口袋里,拎起提前在银行取出的一大包现金出了门,夜色深沉如墨。
奚父选的地点是一条小巷,黑咕隆咚——死胡同。
两边高墙将无星无月的黑暗天空拉成一线,挡住所有可能得光线,奚瑶压了压头顶帽檐,拎着包大步走进。
“三百万?”早等在那里的男人目光低垂,落在她手里的黑包上,“一分没少?”
这么笔巨款,其实少几张多几张对奚父来说都无所谓,他这么说无非是像在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面前树立形象——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阴影。
奚瑶瞥他一眼,压着声音暗喝:“三百万,拿着钱赶紧滚,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男人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等到人走之后,奚瑶眼神看着小巷口,手插进口袋,十指紧紧握着那把从始至终从没拿出来的收缩刀,指节泛青。
深深扎根记忆的创伤从来不好治愈,更何况对于奚瑶来说,奚父的存在曾经确实光辉。
年幼时父亲高大的形象和多年初见佝偻的背影如布满倒钩的利箭,直直射入她内心中最柔软的纯净之地——尽管多年前这箭早就离了弦。
可那时她所有的记忆像蒙着一层纱,好的歹的一律拒之门外。
所有伤害同样。
奚瑶试图让自己从曾经的时光中彻底脱出,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对奚父心软,就算他是她父亲,多年的暴力和曾经对她和她母亲的伤害早将所有亲情消磨殆尽。
手机铃声猛然打断她所有回忆。
是林简。
“喂?”
“江陈昊找你,”林简直接说明来意,“我把你手机号给他了,他说有急事。”
将要脱口而出的辩驳被对方紧随而来的解释给堵了回去,奚瑶恹恹,心里抱怨说他一个自己根本没怎么见过的人怎么会有什么急事?
虽这样想着,她心里愈发好奇。
第二天上午,她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满足——江陈昊特地将她约了出来,美曰其名吃个便饭老同学叙旧,实则纯属扯淡,俩人说不定谁也不记得谁的脸,根本没旧可叙。
“你好,”毕竟是自己找的人,江陈昊先开了口,“那个,当初的情况林简都告诉我了,她为了补偿,所以答应我把你叫出来。”
说话的男子模样文质彬彬,带着一副无框薄眼镜,说起话语速缓慢。
他脸上带笑,自说自话地说起了当年:“也是我没注意,当时高三的时候你一直不在教室,班里很多有趣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给我递情书?”
奚瑶开门见山,目光逼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便宜老同学。
便宜老同学闻言愣住,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他当年确实喜欢奚瑶——不止当年,就算是已经过去五年的现在,面前人由一个青涩女孩长成如今的美女模样,他仍然保有曾经青春悸动时的热情。
甚至更甚。
“因为......”
当初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情感时的状态已然忘记,江陈昊搔首垂眸思索片刻,低着头说:“啊,因为在当时那种压力之下,咱们班估计也只有你赶逃课了吧?”
奚瑶稍作思考,没想起对方所说的之前到底是多久之前,就肯定自己当时是跑没影了。
“我以为,”奚瑶停顿了下,视线下垂,目光定在一个模糊不清的点,“你们这些学习好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根本没有关注别人的时间呢。”
“害,不过我们确实是,但班长除外。”他回。
闻言,奚瑶瞬间来了兴趣,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于一点,看着江陈昊。
“其实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在高二的时候我和她坐过一段时间同桌,”江陈昊坦然,“她对自己的要求近乎变态地高。”
这点每个接触过林简的人都知道。
“高三以后,”江陈昊说,“她其实对别人的要求低了不少,对她自己也是。”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且拥有多年被林简帝国主义压迫的经历,奚瑶表示自己并没觉得她的标准下降了。
但旁观者清,她想,或许早在那时,林简就已经——
她一手握拳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表情郑重且不容忽视:“江陈昊,或许你并不是喜欢我。”
“那只是你处在极度压迫之下的错觉,”奚瑶端着下巴看他,“你只不过觉得我特殊、甚至对未来没有一点忧虑的愚蠢的潇洒好玩而已。”
她站起身,拿了自己的包:“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