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奚瑶目光扫视一圈,神色悄然收敛,直到入座,坐在她身边的人才敢小声询问:“奚瑶,你是喜欢江陈昊吗?”
“不喜欢。”
她知道那眼神奇怪在哪了。
明明包厢里的人那么多,却只在她进来时一起回头,且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只可能是刚刚在聊的话题和她有关了。
奚瑶深吸一口气,问:“谁说的?”
“那个你别紧张,喜欢又没什么,”坐在她旁边的同学以为奚瑶是不好意思,压低声音,“其实我们都能理解,我们不会——”
——砰!
“我说是谁说的,”奚瑶猛然拍案而且,表情却如常,炯炯目光看着垂着头坐在人群外的男子,显然心里早有了答案,“江陈昊,是你说的?!”
刹那间包厢里的声音又沉寂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被点名之人身上。
江陈昊没说话。
没有人回答,或许不回答本就算一种回答,奚瑶眼神逐渐凝重,绕开桌椅走到江陈昊面前,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奚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为什么?”
“不为什么,”男子抬头,看向斜上方奚瑶一张气质凛然的脸,理所当然地笑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盯着那双黑黢黢的眼,奚瑶内心只觉得荒唐至极——她不知道江陈昊造谣自己喜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求而不得、因为心里落差?
那和她没关系,奚瑶不在乎他的理由,她只在乎自己的名声。
作为一个公共人物,很容易被人抓了把柄洛人口舌,更别说还有江陈昊这样本来就不怀好意要传她谣言的人,要不是顾及脸面奚瑶现在就想给他个巴掌。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啪”地一声,声音清脆,几秒便镇住了整个包厢里所有的人。
“江陈昊,造谣很好玩吗?”尽管扇了巴掌,奚瑶说话语气依旧理智冷淡,一边揉着手一边睥着他,“因为之前见面时我没答应你的表白,所以你是打算赖上我了?”
网络上想要澄清一件事本就难如登天,更别说奚瑶还有个那样的父亲,文章简直不要太好做。
江陈昊站起身与她平视:“奚瑶,你以为你是谁?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玩笑?好啊。”
奚瑶说完,从餐桌上拎起一瓶还未开封的酒,哐啷一声将棕色的瓶体杂碎,玻璃四溅,尖叫声起,她手握瓶口,用露出尖刺的一端指着江陈昊的颈部。
“好啊,”她看着绛红色酒液顺着瓶端落在对方白净的衬衫上,也笑道,“好啊,那么我也跟你开个玩笑。”
“奚瑶你疯了?!”
“江陈昊,”奚瑶放下紧握瓶口的手,目光警告,“这只是警告,如果你坚持要纠缠,我不建议亲手将自己的同学送上法庭。”
说完,她将手中残瓶一扔,转身径直走出包厢。
.
林简回来时风波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她之前接到了以前班主任的电话,说自己找不到同学聚会的地点,希望林简来接人。
她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自己的老师,才将人领回来。
两人推门而入时,就看到除酒店服务生拿着清理工具在处理桌布和地摊上大片酒红污渍和玻璃渣外,再没有一人动或说话。
“这是......出什么事了?”
林简环顾一周,目光所及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沉默着不说话。
“没事,就是之前闹了点不愉快,”有人站出来调节气氛,“刚刚江陈昊开了个玩笑,可能不太了解吧,奚瑶就生气了,没事。”
瞥了眼江陈昊脸上还未消除的红印,林简好奇,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止住了问话,点头就坐。
跟着她一同就坐的老人向众人颔首打招呼,开口:“奚瑶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奇怪。
就现场的情况来看,任何一个突然闯入的不知情者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奚瑶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之人——不仅仅因为满地破碎的酒瓶,还为江陈昊脸上明显的巴掌印。
但老人却没有。
陈舒作为当年这个班级的班主任,一个教学五年的老教师,肩上扛着的重担自然不允许她仅凭一面之词就判定一个学生如何如何。
所以当她这句话说出口,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当年的奚瑶是个怎样的人众所周知,就算不按照学校成绩那一套来规定她,奚瑶也依旧算不上是个“好”的人。
“当初来我这儿告状的人不少,”陈舒笑笑,似乎对众人的沉默很满意,眉眼间又流露出一丝怀念,“就算是我,再得知奚瑶将要成为我的学生时,也特别苦恼。”
有人发声:“老师,你说这话是想要偏袒她。”
“我没想偏袒任何人,”陈舒看了那说话者一眼,垂下目光,再次开口,“当初的误会没人在乎真假,我想了很多年,还是觉得得还她个清白。”
“当初奚瑶拿凳子抡那个数学老师,在那段时间一直对他班级里一个女生有不当行为,被人发现了。”
陈舒深吸一口气,说:“那老师背后有点关系,所以没人敢说什么,也就是......”
同学聚会的后半场基本变成了客套话大乱炖,大家多年没见,就算是当初多么亲密的关系,经过这么长时间,也消磨得不剩什么。
酒饱饭足后,林简拒绝了和同学一起去唱歌的邀请,将陈舒送走之后,直接回了家。
黑暗里,模糊不清的影子呆立在门口。
“奚瑶?”
林简试探开口,从别人口中得知同学会上发生的事情后,她给奚瑶发过消息,但对方没回,看见房门口站着的人的下一刻,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想:会不会是奚瑶。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色投射在黑影之上——确实是奚瑶。
她身上依旧是去酒店时的装着,胸口沾了些酒渍,估计是砸酒瓶时不小心染上的,星星点点,在浅色布料上像肆意绽放的梅花。
“不好意思,”奚瑶食指勾了勾鼻尖,“忘了回你信息。”
借口很拙劣,林简绕过她打开门,让奚瑶进了屋子。
整个人彻底沐浴在灯光之下,林简才发现,奚瑶手里一直抱着件什么东西,被浅棕色的牛皮纸包裹,模样细长。
“这个,”察觉到林简的目光,奚瑶将外层牛皮纸剥开,露出里的东西,“玻璃花瓶,送你的礼物。”
林简看着她:“?”
“害怕你怕麻烦,”奚瑶认真解释道,“万一以后送花,你想着家里没地方放把花扔了怎么办?所以提前送你个花瓶。”
林简的目光落在玻璃质剔透的花瓶上。
看见这个,她就知道奚瑶之前跟她所说的“要追她”之类的话都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没有开玩笑,也不是朋友间的玩闹。
“你不觉得,喜欢一个女孩不正常吗?”林简问。
就像很早之前,她为了堵林母催婚的嘴强吻一样,林简永远记得那时这人说了什么话。
“那你呢?”奚瑶没回答问题,反而又问,“林简,你知道自己心里对我就没一点超出朋友的企图吗?好,就算你说没有......就算没有,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奚瑶重新笑起来:“我不需要你回应,林简,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林简看着他,目不转睛,黝黑的瞳仁中映着模糊倒影,其中的光随之一颤一颤,她有点不知所措。
“我......你可以选择不送花,”她收回目光,让开了递过来的花瓶,“奚瑶,你所谓的喜欢只是一种错觉,我也是,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的喜欢......唔!”
牛皮纸裹着玻璃花瓶摔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奚瑶一手托着林简后脑,强迫她和自己接吻。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林简口中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