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就听到谏珂忽然开始大喊,声音仿佛用利刃插进喉咙硬生生剖开了每一条肌肉,扯出声带不断地撕扯,迸裂出鲜血和眼泪,痛苦得不似真人。
甘霖汗毛直竖,心情复杂。
在这之前,无论鬼车和谏珂曾经遭受过多大的痛苦,他看待这两人,就是看待违法犯罪的坏蛋,平静客观没什么情绪,硬要说有,也是一些痛恨和气愤,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无论他们遭遇过什么,被蛊雕害死的七个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永远回不来了,他们的家人有生之年也将永远痛苦。
他看着飞廉动手攻击甚至是折磨鬼车的时候,也觉得一命抵一命,这是她应该接受的惩罚。
可此时,他听着谏珂的呐喊,心里莫名一酸,倒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好像稍微能感受到当年他们经历的那些痛苦了,无论是谏珂爱的那条九尾狐被杀,还是鬼车为了他犯罪被封,于他而言,应该都是痛苦到不忍回想的事情。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谏珂的身体在飞廉控制他的法术光团中伴随他的呐喊不断扭曲纠缠,凝缩成一个仿佛被地狱之火炙烤千年的变形焦尸的模样,然后金光炸裂瞬间舒展,冲破了飞廉的法术!
“甘霖!”白泽大喊了一声。
甘霖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谏珂瞬间到了他面前,脑子里全是懵逼二字:哎?为什么,怎么朝他过来了,打得好好的,关他何事?
虽然他的大脑反应不及谏珂到达的速度,但好在社畜的本能占了上风,谨记宁可不帮忙也绝不添麻烦的原则,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把薅住了白泽水绿色的头发挡在了自己面前。
电光石火之间,白泽手中出现了一把顶端镶嵌巨大白色菱形水晶的华丽法杖,挡住了谏珂的攻击,而谏珂也彻底错失机会,飞廉的招式随即落在他身上,他惨叫一声,身上绽开数道伤口,喷溅出大量鲜血。
甘霖清晰地看到他伤口下的肌肉和白骨,一条胳膊几乎和身体离断,只剩下一层皮肉相连,他眼睛大睁着,谏珂的一滴血伴随着法术散逸的微光落在了他的眼球上,激得他轻轻抖了一下,闭上了眼。
“谏珂!你在做什么?”鬼车飘然而至,黑发无风自动,赤红的眼眸像两颗新鲜成熟的醋栗果。
谏珂瘫在地上,脸色比身下的雪还白,他颤抖着手把一个巨大的光团交给鬼车,“大人,求你帮我把这个送去青丘。”
“青丘?”鬼车把他半抱起来。
“白泉说若我以全部修为和灵力为聘,就同意阿宝和他们断绝关系,离开青丘,同我在一起。”谏珂身体闪闪烁烁,在原形和人形之间切换,一看便知失去所有修为对他影响极大。
“大人,求你帮我下聘,将此送去青丘,然后接阿宝回来。”谏珂彻底变成了一直颜色如麻雀一般灰粽羽毛带着黑色花纹,双脚赤红的禽鸟,“我和阿宝说好了……要去接她……”
说完这句,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鬼车将他抱回殿内放在床榻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叫了人进来,“找人将宫内布置起来,喜字贴好,带上丰厚礼物,去请蚕神马头娘,请他做两套喜服,要最好的。”
“鬼车大人,这是要?”来人神色不解。
鬼车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谏珂要迎娶青丘帝姬,咱们不能少了礼数和仪式,加紧去办,我先去青丘提亲。”
之后鬼车便带着谏珂的修为灵力去了青丘,可却并没能够见到谏珂的爱人——如今的青丘之帝白泉的小女儿白宝。
“阿宝仍在闭关中,你先将此放下,十日后再来接阿宝和我青丘的嫁妆。”白泉高高在上道。
青丘乃是四海八荒、三岛十洲外一个特殊的存在,地位极高,饶是鬼车见了白泉也矮几头,谏珂于帝姬白宝确实是高攀。
白泉故意刁难谏珂拿走他修为灵力一事,鬼车本来十分气愤,但为了谏珂她跑了这一趟,也做好了被白泉刁难的准备,没想到白泉态度尚可,也并未多说什么,所以鬼车不疑有他,就先离开了。
十日后,谏珂还未醒来,鬼车已经打算等接了白宝回来若是谏珂还没醒,就渡给他自己的灵力修为助他苏醒,她甚至还在自己的地盘找到了一处仙山秘境,打算送给谏珂和白宝,当做二人以后生活的世外桃源。
她赶去了青丘,却在山外被人拦下,对方言辞激烈,“帝姬尚未出关,陛下命我二人特地在此处等候,让鬼车大人先回去,等帝姬出关,再通知大人前来接人。”
鬼车也是一方部族首领,即使于谋略方面比不上谏珂,但也察觉出了不对,“既然帝姬尚未出关,那至少让我见一见白泉陛下,婚礼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同陛下商量。”
那两人显然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没有半分钟犹豫,“陛下说了,一切全交给鬼车大人处置,我青丘对婚礼没有任何要求。”
鬼车笑了笑,色如春花,娇媚异常,“我方如此高攀,白泉陛下竟然还如此不拘小节,可真是太抬举我们了。”
话音刚落,她挥手横劈,黑色的光芒切过二人的身体,两人惨叫一声倒地而死,变成了两只普通的红棕色狐狸。
鬼车冷笑一声,擦拭着羽状刀刃上的血迹,“我也真是被小看了,竟然妄想靠这么两个东西就拦住我的去路。”
她说完就闯进了青丘。
甘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但他已经知道了悲惨的结局,有种想要拦住对方却无法干预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