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讷钦眯起了眼睛:“老四能得罪这样的人吗?”
“他是您的幼子,他什么都不做,也会得罪人的。”
“幼子”这个词儿,仿佛会勾起人心中一些隐约的思绪。
素婉只是依稀感觉到异常,她扶着的继母却突然挣了起来:“是了,要是有人因恨他沾花惹草杀他,早就动手了,为什么要等咱们都不在的时候,做下这样麻烦的一个局?必是因他死了,对有些人有好处!”
塔里讷钦沉着脸问:“对谁有好处?”
夫人要说出口的话,突然一顿,神色也转为凄哀:“能是谁呢?您明明知道……只是您不想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是谁?”塔里讷钦说。
这会儿,他不像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也不像一个会安抚妻子的丈夫。
素婉能感觉到继母的身体在哆嗦,可她还是说了:“您又不止他一个儿子,可他是最小的一个,若是,本该……”
话说到这个份上,素婉就忍不住看了一眼答尔忽。
答尔忽楞在那里,他也听懂了继母的意思:杀了原本最应继承父亲地位的幼子之后,那自然是谁更可能继任首领,谁就更有杀人的嫌疑。
可他真的没做过!
塔里讷钦的眼神也扫了过来:“答尔忽,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答尔忽如坠冰窟,他不知道父亲怎么会这样问他。
他们是父子,他是父亲第一个儿子啊,父亲应该知晓他的性情!
他怎么可能是用这种猥琐手段除去兄弟之后还要毁尸灭迹的人呢?!
“父亲,我……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他的声音有些异常的紧绷,像是用刀刮过冻硬的铠甲。
塔里讷钦摇了摇头:“我是问你,你对这事儿怎么看,你——你以为我怀疑你?你为什么这样恐慌?”
答尔忽想说话,可是此刻他明明张了口,却无法出声。
为什么这样恐慌?他何止是恐慌,他还会愤怒,他想问父亲怎么能怀疑他,此刻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就是猜忌么?
他的目光扫过在帐中的“家人”,父亲的面色生冷,继母双目通红,格热仿佛义愤填膺,而阿苏如……
阿苏如没有抬头看他,连她也对他失望了吗?
答尔忽只能想到再发一个誓。
草原人最重誓言,他发誓,父亲总该相信他了罢!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看见阿苏如搀着继母的手微微一动。
她手腕侧扭,向他比出了三根手指。
三?
或许嫡亲的兄妹之间是有一些心灵相通的,答尔忽瞬时明白过来了。
别人既然能栽赃他,他为何不能空口白牙地诬陷旁人?
“父亲,四弟走了,如今幼子也还不是我啊。”他想明白了,口齿便伶俐起来,“三弟论及才能,论及本领,论及名望,样样都是四弟所不能及。我若真是那样阴毒的人,要争父亲的首领之位,宁可害死亲生弟弟——那我为何要去害四弟呢?”
格热愣住了。
塔里讷钦道:“那你觉得,你四弟是被谁所害?”
答尔忽低着头想了想,也只能道:“儿子驽钝,想不出来。”
“阿苏如,你呢?”
“我?”素婉一抿唇,她说,“我能问这送信的兵士几句话吗?”
塔里讷钦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
素婉便问那骑兵:“我弟弟的遗体是谁发现的?那会儿你在场么?”
“我在,小主子。”
“你可看清楚了吗?我听你方才的话,是瞧清楚了我弟弟的情形,这都是你亲眼见到的?”
“是。”
“他的尸首可收殓了?尸身上的衣物呢?”
那个兵士一怔:“他的衣物……”
“衣物在哪里?”
“……松吉夫人收着了。”
“那你看清楚了吗?他的衣物上是不是有破洞,沾没沾着血,血迹多吗,是喷溅上去的,还是渗在衣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