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各人的小心思
一家欢喜一家愁,另一边主君的玉兰苑内正举行着一场热闹非凡的花宴。此次花宴乃是主君特意为林家郎君举办的,说是赏花宴,只算得上是场小家宴,只叫上了所有后院的君侍前来凑趣,顺便让大家相互认识认识。
林砚身着一袭月白锦袍,优雅地坐在主君身侧。他鬓边新簪的那朵白海棠,随着他低头浅笑的动作,轻轻颤动,更添几分风姿。此时,张侧君举着鎏金酒盏,迈着细碎的步子凑了过来,身上浓郁的胭脂香气几乎要漫过茶案,娇笑着说道:“林公子这双眼睛,真是含情脉脉,怪不得殿下独独对您宠爱有加呢!”
“前日瞧见林公子抚琴,那指法、那神韵,简直就像是天上谪仙下凡一般!”晴小侍也不失时机地开口夸赞,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林砚微微垂眸,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不过是虚情假意地吹捧罢了。无非是前几日殿下为了他惩治了哲小侍,让众人误以为他如今是殿下的心头宝。尽管心里明白殿下并非是为了他,但众人那热切的目光落在身上,他也只是淡淡地颔首,谦逊道:“过奖了,不过是些皮毛功夫,实在当不得各位如此夸赞。”
唯有孙侧君,慵懒地倚着朱漆廊柱,手中团扇轻轻抚着,素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上精美的缠枝纹。他眼中并无太多情绪,既不去跟风吹捧,也没有丝毫嫉妒之色。向来在后院便与世无争的他,对这些阿谀奉承、你来我往的场面毫无兴趣。任由廊间那些明枪暗箭,都如同穿堂风一般,从耳边轻轻拂过,不留下一丝痕迹。
“二郎近日新填的那首《青玉案》,如今可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殿下书房之中都悬着你的墨宝呢。”主君说着,执起鎏金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细碎的光芒,宛如流动的碎金。他轻笑一声,接着道:“殿下对二郎倒是真心,只可惜我这等俗人,实在是不太懂这其中的风雅。”
林二郎坐在他身旁,月白的广袖自然垂落,一手轻轻摇着团扇,神态悠然:“殿下不过是欣赏新曲罢了,当不得什么真心。倒是主君如今执掌中馈,连这赏花宴都办得如此气派——”他忽然轻轻一笑,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调侃,“这倒教人想起当年在孙家男子学堂,有人抄我课业,结果被夫子罚站的模样呢。”
主君握着酒盏的指节瞬间变得苍白,鎏金的盏沿不经意间磕在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那年春日,他藏在袖中的课业被风猛地掀开,赫然露出与林二郎如出一辙的笔迹。那时林二郎正倚着雕花窗棂,笑得肆意张扬,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林公子好记性啊。”主君仰头一口饮尽桃花酿,喉间泛起一阵苦涩,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像有些人,太过心高气傲,结果倒教旁人成了替身。”
林二郎听闻此言,指尖微微一动,手中的沉香灰簌簌落在织金锦毯上。他望向廊外被风卷起的海棠花瓣,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秋夜。殿下站在梅树下,月光清冷,洒在两人身上。殿下神色认真地问他:“可愿为她夫!”而他却高高扬起陆静送给他的玉佩,语气不羁:“我这放肆性子,可不喜欢被困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可如今,他却自己争着要踏入这宅中,甘愿成为一只被困住的困兽。
孙侧君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适时地轻咳两声,用团扇掩住唇角,眼中透着一丝无奈:“奴突感心悸,恐怕会扰了诸位的雅兴,先行告退了。”主君深知他性子冷淡,也懒得与他计较,随意地挥了挥袖,示意他退下,可目光却始终紧紧钉在林二郎身上,既有对林二郎刚才言语的不满,又有对其潜在威胁的警惕。
云小侍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主君此时因林二郎的话而心生闷气,深怕主君一时意气用事,误了借林二郎与陈哲争斗来稳固自身地位的大事。于是,他赶忙满脸堆笑,故作吹捧道:“哎哟,要说起来,林郎君可真是当得起殿下那‘真心’二字啊!您瞧瞧之前那哲小侍,在府里何等受宠,可林郎君您一来,他立马就被殿下冷落了呢!可见殿下对林郎君您才是与众不同,真心相待啊!”
主君听着云小侍这话,原本紧锁的眉头微微一动。他心里琢磨着,自己可是盘算着让林二郎和陈哲相互争斗,以坐收渔翁之利,可不能因一时之气坏了大事,得继续利用林二郎去制衡陈哲。
想到这儿,主君强扯出一抹看似真诚,实则虚假的笑容,努力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主君姿态。只见他轻轻捋了捋衣袖,神色间带着几分高深莫测,隐晦地暗示林二郎:“以二郎之才,日后在府中,说不定还有更合适的名分。”话语间虽未明说,但那潜在的意思,只要稍具心思之人,都能听出是在暗示林二郎有可能被封为侧室。
这暗示一出,席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杯盏相碰的脆响中,林砚仓促起身行礼,嘴角虽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在冷笑:现在我暂且屈居你之下,日后定要将你踩在脚下。
坐在张侧君身旁的王贵侍看着林砚的神情,暗自琢磨着这人的心思,又看了看主君,他因着嫡姐是太女的近卫,得了一个贵侍的名头,在府里不慎得宠,却懂得逢迎人心,在主君面前得了些好处,此时见主君对林二郎看重,便想着得让这两人之间的局势微妙些,不然以后主君有好处可想不到他了。
于是笑着对林砚说道:“林郎君如今在殿下心中地位非凡,日后这府中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风生水起了。听闻林郎君才情过人,不知能否赏脸,为咱们这些俗人再吟上一曲新作,也让咱们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