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老祖的分魂终究未能得逞。
商父的残魂以最后的力量稳固了逆命转生阵,季尘虽折损了三十年寿元,却成功将阿蛮体内的咒印一分为二。黑雾散去时,阿蛮蜷缩在阵眼中央,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而季尘半跪在地,原本乌黑的长发已泛起霜色,可嘴角却噙着释然的笑。
“尘哥...”阿蛮睁开眼,声音稚嫩却清醒,“我想起来了。”
季尘指尖微颤,轻轻抚上他的脸:“...全部?”
“嗯。”阿蛮点头,小手抓住他的袖子,“商队的驼铃声,西域的葡萄,还有...”他眨眨眼,“你总嫌我吵,却每次都在宫墙下等我。”
阿蛮孩童大小的手掌贴上季尘布满黑纹的脸:“尘哥...我带你...去看江南...”
器修长老蹲下来,小山般的身躯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叶。他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徒弟搂进怀里,像护崽的猛兽:“回家...师父带你们回家...”
执教师叔执起我虎口崩裂鲜血淋淋的手时,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天机剑躺在我脚边,剑身上的血槽还泛着未散尽的青光,和掌心的剑纹交相辉映。
“疼吗?”
他问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我摇摇头,血珠子却顺着指尖滴在他月白的袖口,晕开几朵刺目的红梅。
晨光中,武阳的右臂不自然扭曲着,却还惦记着:“膳堂...应该...没被炸吧?”
符小绫翻了个白眼,直接昏了过去。
林清羽心疼地趴在地上捡他的傀儡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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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山门前。
一辆牛车慢悠悠地停在石阶下,车上堆满各色包袱——有符小绫塞的爆裂符(改良保暖版)、武阳偷藏的烧鸡、林清羽连夜赶制的小机关玩具,还有器修长老塞的一袋灵石。
阿蛮穿着新裁的短打,精神奕奕地爬上牛车,朝我们挥手:“师兄师姐!等我长大了回来找你们玩!”
季尘依旧一袭黑袍,却难得没束发,任那半白的长发随风拂动。他冲我们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清羽时,少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听见一句:“我的暗器柜钥匙,在第三块砖下。”
林清羽:“...?”
牛车吱呀呀启程时,符小绫突然红了眼眶:“其实季尘人还挺...”
“惨的。”武阳接话,把哼哼唧唧的符小绫往背上颠了颠,“要是我被这么折腾,早把皇宫炸了。”
我摩挲着天机剑没说话。自那夜阵法异变后,剑身时不时传来古怪波动,仿佛有什么在呼唤它——或者说,在呼唤我。
林清羽突然开口:“他们会好的。”
我们诧异地看向这个平日里视季尘如阎罗的胆小器修,林清羽笑了笑:“阿蛮说要带季师兄去看江南烟雨,塞北风雪...”顿了顿,“还说回来要给我带西域的火晶石。”
夕阳把牛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渐行渐远。武阳伸了个懒腰:“走吧,这几天可累死小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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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门后,日子忽然平静下来。
符小绫的符咒准头终于提升到五丈内不偏,武阳因为偷吃被抓去扫了一个月茅厕,我则被掌门叫去密谈了整整三个时辰。
“天机剑认主,意味着云氏血脉未绝。”掌门捋着胡子,指向藏书阁最顶层,“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阁顶尘封的匣子里,躺着一封三百年前的信:
「云儿亲启: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幽冥将醒。莫惧,天机剑会带你回家——真正的家,在青冥之上。」
信纸背面,画着幅星图,其中某个光点正与剑纹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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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门,器修堂外。
烈日当空,三个狼狈的身影背着巨大的青铜鼎,汗如雨下地站在太阳底下罚站。
“死老头...“符小绫咬牙切齿,小脸晒得通红,“凭什么林清羽那小子就能在旁边扇扇子?”
我艰难地挪了挪肩膀上的鼎,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废话,那是他亲徒弟!”
武阳最惨,作为体修,他背的鼎比我们大两圈,脖子上还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擅自行动,加倍处罚」,更惨的是——他膝盖上还摊着本《宗门戒律》,得一边罚站一边抄书。
“老子不认字啊!”武阳欲哭无泪,“这比挨揍还难受!”
不远处,林清羽乖巧地站在器修长老身后,手里捧着把大蒲扇,慢悠悠地给自家师父扇风。见我们瞪他,这厮居然还无辜地眨眨眼,用口型说:“云轻武阳小绫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