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傍晚时分,祁僮在自家店门口等到了冥王的车。
“好久没来了,生意怎样?”冥王打开了一边的车门,一副微服私访的架势瞟了一眼儿子的店面,耳朵上一枚黑色的耳钉在他偏头时恰好反射了一道阳光。
祁僮被晃得眯了眯眼睛,心道现在的中老年真是越来越骚了。他钻进车后座,和他爸保持着一个空位的距离,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直到司机开动了也不愿意开口说上一句话。
“哟,还生气呢?”
冥王的声线冷冽,配上那张脸倒成了幽都最靓丽的风景线。祁僮曾不止一次开玩笑说,他爸这容貌最适合做无常的工作,勾魂一勾一个准,每年的KPI估计在第三季度就能达成。
“行了,少爷,不就是三年期的婚契吗?你都一千六百岁了,这三年对你来说不就眨眨眼睛的事情?”冥王毫无愧疚感地刷着手机,仿佛把儿子推出去联姻的不是他,十分欠揍。
“在这个人人提倡自由恋爱的时代,我居然成了包办婚姻的牺牲品。”祁僮看向他爸,“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吗?”
“没有。”冥王答得飞快,“你长得比我好看,我做梦都希望你赶紧结婚,我好在冥界一枝独秀。”
“这么坑亲儿子好玩吗?”
“严谨一点,你是冥界最精纯的鬼气凝成的,被我法力维系了整整十年之后才得以化型,所以儿子,你是一千年六百年前爸爸出门遛弯的时候捡来的。”
“是啊。”祁僮虚情假意地叹了一口气,又真情实感地羡慕道:“怎么你运气那么好?出门遛个弯都能捡这么帅一儿子。”
“你知道人界会把时间比作刀吗?我就纳闷了,一千多年光阴磨出的刀够锋利了吧,怎么都没把你脸皮削薄一点。”
祁僮啧了一声,“说回正事,一千年前你怎么和天帝闹崩的?”
“闲得慌?来打听你爸的八卦?”
“现在你们要和解,和解的方式就是把我推出去和天帝的儿子联姻,那我可太有资格八卦了。”
“祁僮。”冥王突然摁灭了手机屏幕,对祁僮正色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天界和冥界因为我和天帝的原因一直保持着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这对两界都没什么好处,我知道这次委屈你了,但我绝不会害你。”
祁僮看着冥王的眼睛,里面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心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揭开的过去,不由叹了一口气,“好,知道了。”
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分钟后祁僮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略微沉重的氛围。
“爸,你说赫榛长得好看吗?”
“好看。”冥王闭着眼靠在车座上,听到祁僮的问题,眼皮都没撩一下。
“你见过?”
“没有。”
“那你睁眼说什么瞎话?”
“我明明闭着眼!”冥王道,“对了,我和天帝天后为你们在人界挑了一套房子,如果你们想住天界,赫榛有府邸,想住冥界,你也有府邸,三界都有房产,鬼生赢家啊儿子。”
祁僮皮笑肉不笑道:“我住哪取决于对象好不好看。”
知道他是一条有原则的颜狗,冥王哼笑了一声:“放心吧,赫榛绝对好看,爸爸相信你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祁僮好奇地追问:“相信我的什么?眼光?人我都还没见过呢。而且你不是说我之前的两任都不好看吗?”
“......爸爸相信你的运气。”冥王良久憋出一句话,又没忍住补充道:“你之前两任是真的不好看,我甚至一度怀疑你是在枉死城接受的审美教育。”
祁僮心道昭成王怎么还没打死你呢?
“不,不对,我不应该有这种怀疑。”
哟,反省得还挺快。
冥王:“你叔就是一条审美教育的漏网之鱼。”
“......”祁僮无语道:“你这么说我叔真的不怕被打吗?”
“你知道今天见面的地方在哪吗?”
“不是说在宴山酒店?”
“准确来说,是宴山酒店一间特别有名的包间。”冥王说着点开手机看了看地址,“叫‘偕老’。”
“几个意思?”祁僮听这名字只觉得鸡皮疙瘩直冒,“三年婚契,怎么还摆出个百年好合的架势?”
“你叔订的。”
“......”祁僮气笑了,牙缝里挤出一句:“您骂的对。”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叔,毕竟除了我和天帝天后,还有那个谁来着?就是玩红毛线的那个......”冥王曲着食指敲了敲额头。
“月老仙师?”
“对,月老仙师,除了我们几个,整个三界都以为你们结的是长相厮守的契。”
祁僮不予置评,把头转向了一边。
“诶,儿子。”冥王突然朝祁僮的方向凑了凑,让祁僮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听他问道:“要举办个婚礼不?”
“别!我不要举办婚礼,你就算把我吊在奈何桥上吹三天阴风,我也绝对不要举办婚礼!”
******
车外第一波下班高峰已经到来,路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他们堵了一小会儿,在五点四十三分赶到了宴山酒店。
“爸,你先过去吧,我去趟卫生间,你把楼层发我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