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不以为意,又对祁襄撒起娇来:“姐姐,阿昭也想去听戏。”
祁襄展开了扇子,一脸轻松:“去呗,想听戏的都一起去。”
林策将桌上的供词收进卷宗,淡然道:“我先回刑部了,总之,你们万事小心。”
萧敬虞悠悠喝了口茶,道:“你们年轻人去吧,老祖宗累了。”
三人来到邻街的戏园,找了离戏台最近的位子坐下。好戏开场,今儿这一出是《玉簪记》,扮演道姑的闺门旦长得唇红齿白,扮上相来身姿绰绰,比女人更妩媚。
他一上台便瞧见了祁襄,唱时还有意无意朝她这边抛来媚眼,惹得萧允墨和聂昭一身晦气。如坐针毡陪祁襄听完整场戏,她起身便往后台转去,二人只得乖乖跟上。
来到后台,那男旦正对镜拆着满头的珠翠,从镜中看见祁襄进来,他嫣然一笑,嗓音婉转绕梁:“祁姑娘好久未来了,叫在下想念得紧。”
他从椅子上站起,回身那几步仿佛仍在台上功架十足,他余光扫过祁襄身后人高马大那两人,笑得意味深长:“哟,姑娘好艳福,这么俊的公子,左拥右抱,一下占了俩。”
祁襄打了他一下:“瞎说什么,这是我相公,那位是我们的朋友。”
聂昭瞬间否认:“我跟他可不是朋友。”
那男旦有些惊讶,又仔细打量了萧允墨一番,带着几分娇嗔埋怨道:“姑娘成亲也不叫我去吃酒。”
祁襄笑道:“戴老板这样的名角儿,哪是我能随便请就请得来的,那时成亲成得仓促,也怕招待不周,就没叫您来了。”
戴漪楼翻了个白眼:“德性!跟我还说这些酸腐的虚话!”
祁襄开怀:“成成成!不跟戴老板来虚的,等我孩儿百天时,你可得亲自来唱一出才算啊!”
戴漪楼惊诧地看向她的肚子,欣喜道:“真的!姑娘已经有了?那可真是大喜!一句话,待小公子百天,便是去你家唱上半日,我都愿意!”
“谁说一定是小公子了,我倒盼是女娃才好呢。” 祁襄抬头瞟了一眼萧允墨道。
他揽住她的肩,话语轻柔:“男女都好,你若盼是女娃,那我自然也是一样的。”
戴漪楼被这蜜里调油的场景腻歪得浑身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又问:“姑娘今天找我有何贵干?”
祁襄正了正脸色,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道:“想请戴老板帮个忙,晚上再去外头演一出戏。”
戴漪楼接过金子,一拱手道:“好说好说,去哪里演哪一出,姑娘尽管说便是。”
入夜后,戴漪楼换了一副“行头”,准备出发:螺青色暗纹圆领袍配翠玉革带,髻上簪缠枝金玉冠,白皙的脸盘上嵌着一双宝石般的明眸,好一个“公子世无双”。
他在珍宝街下了马车,信步走进古韵斋,在店内转了一圈,对柜台内噼啪打着算盘的掌柜道:“掌柜的,前日我听人说起一个宝贝,特来瞧一瞧。”
掌柜头也没抬,问:“公子说的是什么宝贝?”
戴漪楼轻轻一笑道:“是一圆黑白玉璧,太极双鱼,成色极佳,只可惜……那黑鱼的鱼眼,上头那颗乌墨色的黑曜石,灭失不见了,却也瑕不掩瑜,实乃难得的珍品。”
珠算声骤然停了,掌柜的抬起头,悠悠问道:“公子是从哪里听说这样的宝贝?”
戴漪楼答:“不是你们老板放出信儿来的么?”
掌柜的沉默片刻,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他一遍,从柜台中走出来,低声道:“公子随我来。”
他领着戴漪楼爬上狭窄的楼梯,一直上到三层,将他带进走道尽头一间金漆雕花门的房间。房间内放满各色古董,正对门的那面墙上凿着巨大的佛龛,供奉着文殊菩萨金身像,龛前的大金瓶中插着粉嫩的芙蕖,散发出幽幽的清香。
掌柜的轻轻合上门,独留戴漪楼一人在房中。忽然,房内的烛火全部熄灭,黑暗中面前的佛龛发出一阵响动,人影闪出,手中的利剑亮着寒光。
戴漪楼并未躲闪,身前亦现出人影,将来人的招式尽数化解。兵刃相接之声热热闹闹响了一串,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道:“洛虚尘的徒儿呢,怎么不出来接招?”
此人似是大袖一挥,漆黑的房间内几缕火星飘过,烛火又被点亮,只见佛像已然被转了位置,佛龛后露出的门洞前,站着一位身穿紫袍的妇人,鬓发虽已见白,眉眼间仍能看出昔年倾国倾城的绝美风姿。
挡在戴漪楼身前接招的萧允墨和聂昭并未放下手中的刀剑,门口的祁襄语气却很是松弛:“敢问夫人尊姓大名,可是家师旧识?”
紫袍妇人看了看她,又将目光转向她身侧的萧敬虞,问:“你就是那个什么‘花间小儿’?”
萧敬虞摇摇头,一指祁襄道:“不是我,是她。”
美妇人睁大眼睛,饶有兴致地将祁襄上上下下看了两遍,朗朗笑道:“哈哈!有意思,十多年没见,老头子有点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