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来,苏岘与老崔头只正式见过一面,也就才说过两三句话,比个陌生人强不了多少。可对方走的太仓促,与他那句“回老家享福去”对比起来,尤其让人体悟到生死无常。
再说了,好歹也是能叫上声老师的,他心下打算,要是再碰上了,不妨出言点醒一下,也好早日解脱。
思索间,勇哥小跑着到了近前,略喘息的说道:“电话……说老崔……他,哎,没事儿,你快去吃饭吧,怎么还杵在这儿。”
没等他回答,这平头的青年点个头,又开始一路小跑。
倒是个热心的实诚人。
苏岘猜想,这应该是接到了医院的消息,本想着和他说几句,又体谅他还是个学生,不好给他增加心理负担,没把话说透就走掉了。
路上撞见这么一桩事儿,苏岘难免情绪低落了些,到了食堂,由着贺渠去与雪柚沟通,他排队打了饭,随便找个角落开吃。
胃口不是很好,吃到一半就有些吃不下了,但浪费是可耻的,他勉强清了盘,感觉撑着有些反胃。
回头想想却多了点警醒,和平常一样的一荤一素一大盘米饭,身体没什么异样,食欲却减退了?看来这几天一连串的负能量接触,多少还是对他有了些影响。
抬头一看,过道边上,贺渠面色柔和的在跟雪柚说些什么,半空中的粉色弹幕,是无数个“谢谢”拼成的爱心点阵图,从她头顶一颗接一颗的冒出来,云朵一样的飘着。
人来人往的,不停有人端着餐盘说笑着从这俩的身体穿过,双方都无知无觉,独他一个,冷眼旁观着,这世人无法察觉的独特视界。
这一刻,有莫名的孤独涌上心头,他这改了命的天煞孤星,似乎比以前没强到哪儿去,一样的独来独往,无依无靠吧。
忽有信息提示音突然从桌面的手机传来,垂眼一看,不用点开,前半段已经很明白了,又到了缴纳学费的时候。连带着住宿,学杂等,万把块从账户上一去,他将再次沦为余额不足三千的赤贫阶层。
穷星如常照耀,哪来的时间继续矫情?
呵,狗屁的孤独。
他在心里吐槽自己一句,迅速起身收拾了餐盘,再示意的望过贺渠一眼,大步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在自习室背着单词,一晃就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
高数是必修的大课,临床四个班百多号人堆满了阶梯教室,苏岘提前半小时占好了座位,舍友们也陆续到了,惯例,万河与董方长一左一右,苏岘和樊小光居中,拉开友谊的屏障,隔绝酷爱摩擦起火的两人。
授课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不仅本人姓高,连形象也与这门课程极其相称,严谨的齐耳短发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反射着理性的光,深深的法令纹与眉间纹,让她看上去很有些严厉。
晦涩的数学公式写满了几张黑板,两节大课过去,樊小光的面色生不如死。
偶尔晃过一眼,贺渠靠在窗边似乎也听得挺认真,想想百科里的介绍,这位是世界排名前列的名校数学系毕业的,那眼前的小场面,对他肯定毫无难度,估计是在回忆曾经的青春岁月吧。
下课的时候,樊小光发了几张截图过来,是昨夜他留守贴吧的战果,有几楼对稳狗符有兴趣的,留下的联系方式。
苏岘揉着他的卷毛诚心谢过了,急急赶往校外,公交车坐上两站,迅速投身家教事业。
这个学生他教了大半年了,是个刚上初二的小男生,一周两次课,定在了周三与周六的晚7点到9点,一小时一百块的课时费,还包了两顿晚餐,算是他现在最稳定的一笔收入。
其实教高中生收入会更高些,只是他的脸太容易招蜂引蝶,一次中招后,看谁都像是井绳,干脆选择初中年龄段的,少些麻烦。
到人家家门口按完门铃,苏岘忽然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一下,转头对贺渠说:“好歹尊重下别人家的隐私,等会儿安静坐着,别到处乱飘。”
贺渠其实没那么多的好奇心,面前这三层楼的壕奢独栋别墅,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不如刚才那一趟公交车之旅,记忆中阔别已久了,还能觉出些新鲜感。
可表忠心的机会不能放过,面上一副受训的乖觉姿态,点头道:“嗯,都听你的。”
啧,千亿大佬呢,摆个温良恭俭的嘴脸给谁看?
装模作样,存心不良。
苏岘撇他一眼,浑然不觉自己的嘴角已微勾了一分。
保姆开了门,一楼餐厅的桌面上,精致的饭菜已然就绪。
“秦姨,伍二叔。”苏岘对着厅内两人礼貌的招呼。
秦彩珍温柔的笑了笑,还没开口回应,二楼扑下来的伍嘉宇已窜到了跟前,没心没肺的快活模样:“岘哥,你来啦?我妈做了你最爱吃的水煮肉片,闻见味儿没?”
“嗯,门口就闻见了,香着呢。”
苏岘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推着他转身走向座位,一边道谢:“谢谢秦姨,又让您费心了。”
秦彩珍:“嗨,我一全职太太,就下厨这么点子爱好,你们喜欢吃就好。小苏老师,快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