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条看不见尽头的河,载着年轻人的满心欢喜,最终落了空。
沈叙白饰演男主角祁柏年,有个邻家妹妹,一双豆豆眼,且亮且圆,头发乌黑发亮,他走时记得女孩头上是两个羊角辫,再回来时已经是齐肩短发了。
他出走五年,今年二十了。
十五岁那年,亲爹死在砖厂,亲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家里还剩下一个外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断奶就要学会找奶喝,祁柏年就是这样,他跟着邻家的大哥进厂打工。
那大哥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妹妹,祁柏年和他大哥属于轮班倒,久而久之,这女娃也名正言顺成了他的妹妹。
滨海正是三月初,筒子楼后的那片梨园开了花,晨起的露水点在叶子上,鸟雀一飞,震的簌簌落下。
祁柏年看了眼手机,拉着行李箱到破旧的筒子楼之下,齐肩短发的女孩来接他,女孩早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现在正在换牙,下齿的乳牙掉了,她伸手给他看,“小年哥哥,你看,奶糖的牙。”
祁柏年笑着揉她的头,“奶糖乖,哥哥回家拿红绳绑上给奶糖做项链,保佑奶糖平平安安。”
奶糖,之所以叫奶糖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没钱买奶粉,只能去城外一家店里买牛乳跟羊奶,但小孩子都娇气,闻见一点腥味就不愿意喝,祁柏年思来想去,找到小孩子爱吃的奶糖,每次喂奶都放在她鼻尖下,这招还管用,之后取乳名就唤她奶糖。
女孩握着他的手指,走进狭窄逼仄的楼道内,生锈的楼梯扶手旁停着一辆二手摩托车,祁柏年没说话,拉着奶糖回家。
奶糖没爹没妈,她比祁柏年还可怜,就两个哥哥,一个还不是亲的,但比亲的要负责。她大哥已经有两年没回来过了,奶糖一直跟着祁柏年外婆生活。
她认生,爱哭鼻子,祁柏年前几年哄她最爱说一句话,“你和我一样,动不动就喜欢哭喊两声找人过来可怜自己。”
祁柏年觉得自己可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这个想法也没维持多久,他要赚外婆的医药费,要赚电费水费,一家老小还等着他喂饭。
生活根本不想留给少年喘气的机会,只是一直压榨。
祁柏年这三年跟着厂子里的大哥混出了名头,一个月的工资也从一开始的一千涨到三千,清明那两天厂子里死了人,警察要来调查,祁柏年和那些工人都被赶了回来。
祁柏年笑笑,心想,赶回来好,赶回来还能看一眼家人。
祁柏年家在三楼,这里顶死只有三层楼,毕竟是十几年的豆腐渣工程了,屋顶一到下雨天就往屋里漏雨,风一吹,两扇玻璃窗子就哐当响,怎么看怎么不结实。
还贷着款,他爹买这破楼的时候没钱,为了结婚凑合的首付,之后的钱全留给祁柏年付了,他每个月撑死交七百,多了只能跪给别人借。
他站在门前沉默片刻,发梢的阴影掩着他颓唐的脸,奶糖晃了晃他的手指,“小年哥哥,奶糖只有小年哥哥一个哥哥了。”
祁柏年抿唇抱起奶糖,从小丫头手腕上用红绳拴着的钥匙打开门,“奶奶,我和奶糖回来了。”
坐在木桌前的老太太只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没回话。
祁柏年放下奶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拨浪鼓,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他不能让奶糖输给别人家的孩子。
奶糖拿在手里摇了摇,豆豆眼盯着窗子下的桌子,上面落了一层灰,祁柏年随便找了一件旧汗衫,浸过水把桌子擦干净。
他留意到身后默默研究拨浪鼓的奶糖,笑着蹲在她身边。
“这样摇,小年哥哥教你。”祁柏年握着奶糖的小手摇了两下,“咚咚”的响声钻进两人耳膜里,奶糖眨了眨眼,“小年哥哥,我会。”
“好。”祁柏年笑着答应,接着在家里搞大扫除,冰箱里的苹果已经长毛了,还有些蔫巴的菜叶子,他一并收拾到垃圾桶里扔掉。
奶糖握着拨浪鼓站在木椅上,扶着窗台爬上餐桌,两只手扒着窗玻璃往楼下瞧,祁柏年拄着腰,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抱下她,“站那么高,一会儿摔了又疼。”
奶糖抓了抓自己的脸蛋,祁柏年掰开她的手一瞧,小丫头脸上一片红,起了泛。
祁柏年见怪不怪了,奶糖抵抗力不强,灰尘多了就会过敏,几乎是很严重的荨麻疹,祁柏年随身带药,拿出来在她脸蛋上涂匀,捏着她的脸蛋晃晃头,“在这儿坐着等哥哥收拾完,一会儿想吃面吗?”
奶糖摇了几下拨浪鼓,意思是不想。
祁柏年沉思片刻,在厨房盛米、豆的塑料瓶里找了找,大多都已经生了虫,不能吃了,他叹了口气,抱着奶糖,另一手提着垃圾袋,临走对屋内交代一句,“奶奶,我带奶糖去买米和豆,你好好的。”
“……”奶糖又还是抓自己的脸蛋,祁柏年挡着她的手,哄道,“好了好了,别抓了,一会儿抓破了又该蛰得疼了。”
奶糖听懂了,身子晃了晃,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颈窝里,喃喃道,“奶糖不抓了,小年哥哥,奶糖想吃红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