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蕴微微皱眉:“季逾斯,我不希望我欠……”
季逾斯从后视镜和她对视,语气哀伤地截住她剩下的话:“我以为我们之间不用算这么清。”
乌蕴轻轻叹息:“可只要与我有关,你总会做傻事。”
“那是因为我……”季逾斯不想给她负担,也害怕她会讨厌他,连忙止住话题,换成了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他们两人都十分清楚,朋友于他们是个再虚假不过的幌子。
乌蕴沉默片刻,岔开话题:“这个案件的凶手是谁?”
如果凶手不是她,那凶手是谁呢?
季逾斯有些犹豫,但他对她几乎事事知无不言:“是你母亲。”
乌蕴笑容有些不自然,在不断倒退闪过的光影中支离破碎的,嗓音不自觉发抖:“怎么可能。”
季逾斯也有些不忍心:“你父亲的致命伤口不在头上,而是在男人的心脏,根据你母亲临死前的认罪书,凶器是一把水果刀。”
“她处理现场时发现男人还活着,她害怕男人活下来会找你们的麻烦……”
后面的话,季逾斯没有再说下去,但答案显而易见。
乌蕴太了解她母亲了,只凭季逾斯的三言两语,她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了那时的场景。
在往日最亲密的爱人的恳求中,女人面容闪过一丝不忍。
但她还是用那把曾给自己女儿削过无数次果皮的水果刀,亲手刺穿了她爱人的心脏。
可不知是害怕还是女人对男人残留的爱,女人被男人滚烫的鲜血滚烫出了眼泪。
她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但我们需要你死去。”
因为只有他死了,他们的女儿才能离开这个泥潭。
季逾斯微微攥紧方向盘,语气微轻:“乌蕴,有关你父亲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权力知晓。”
“你父亲曾是一名优秀的药学人才,受人资助成才后得到一个高薪聘请但因为他那时的信仰和正义,他拒绝了。”
乌蕴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躲在闷闷的柜子里,她父亲冲她母亲大声嘶吼着说:“要不是因为怕你失望怕你离开我,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母亲嗓音哀切:“可我们总不能为了钱成为没有良心的坏人吧?那些小孩比我们小白大不了多少……”
男人的怒火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跌跌撞撞走到乌蕴藏身的柜子前。乌蕴心脏都要提起来,但男人却只是隔着柜门的缝隙和她对视一眼。
月光下,她隐隐看到男人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水意和悔恨,而后他转过身,颓废地顺着柜门滑落跌坐在地上。
季逾斯嗓音轻柔地告诉乌蕴有关父亲的事情:“但随着你父亲的拒绝,一个天之骄子就此陨落,没有价值的人自然要为更有价值的棋子让路。”
乌蕴喉咙有些干涩,说话都有些困难:“是什么工作?”
季逾斯片刻犹豫,身为局中人他十分清楚局里的危险,因此他很害怕乌蕴被牵扯进这件事。
“王其领的那个药品公司,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也远不止我们现在看到的那样简单。”
乌蕴突然想起来自从她离开红杉福利院后,她也曾一直被人资助着。
那她呢?
她是否和她父亲一样都是别人挑选培养的棋子?
她什么都没说,但季逾斯就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
乌蕴在思考其他事情,反应有些迟钝地抬头:“可我也曾被……”
“乌蕴。”季逾斯深呼一口气,决定同她坦白,“那个人是我。”
乌蕴很是意外:“怎么可能?”
明明他们大学才认识,可资助她的那个人从高中就开始资助她了。
“因为我就是……”
季逾斯罕见地欲言又止,目光哀切悲伤地看着她,无端让人感到寂寥。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乌蕴也不知道她是出于善解人意,还是怕那个答案不是什么好答案。
“资助我父亲的是谁,又是谁害得我父亲失业酗酒失意,与我母亲从相爱到争吵不断。”
乌蕴语气不稳,带着很明显的颤抖和脆弱,她抬起头,看着季逾斯清冷精致的侧脸。
“季逾斯,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本该有个幸福圆满的童年。
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背着子虚乌有的罪孽和被抛弃的受伤孤独成长,又在长大后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地维持着美好平常的生活,只为少时沦为孤儿的遗憾。
她怎能不怨呢?
如果她父亲不被别人选中为棋子的话,她本不需要走到如今这一步。
“蕴蕴,我也在查。”季逾斯将车子停下,“请相信我,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尽力给你一个最好的答案。”
分手后季逾斯很少叫乌蕴蕴蕴,甚至还没上次他送饭时听到他叫乌蕴蕴蕴的季奶奶要多。
不过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答案不一定会让他们满意。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Utopia,季逾斯手放在乌蕴攥到指节发白的手,一点一点耐心地展开她的手。
向来清冷的眉眼也温和了下来,带着轻柔有力的安抚,并用空出的那只手将那封乌蕴母亲的认罪书塞进她掌心里。
而后才轻轻地为她擦掉眼角的泪,嗓音温柔至极:
“乌蕴,我和你母亲我们最希望你记住的一点就是,你是被爱着的,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