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潞昨天发信息和乌蕴说她的画有些头绪了,希望她能帮她看一下怎么样。
乌蕴晚上和季逾斯有安排,所以下午忙完Utopia的事情后她立即就往曲潞那边赶。
秋意浓重,红枫叶落了一地,乌蕴踩着黄昏的尾巴和一片片红枫叶在天黑前来到了曲潞住的地方。
因为这个小区是老小区,设施比较老,自然也没有电梯,乌蕴只能爬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楼道死角处藏着厚厚的尘埃,但到了曲潞居住的第四层后,肉眼可见的干净整洁了很多,尤其是曲潞对门。
意外的是乌蕴刚停在曲潞门口时,对面的门也打开了。
而且这个人她还认识。
“乌院长,您来这里是有事情吗?”
黄昏渐沉,细微的橘红暖光从楼道高而小的窗口落下,印在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是的。”乌蕴礼貌关怀,“你怀孕了?”
她记得女人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
女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啊,是啊……”
乌蕴看到了她头顶上只有她能看到显示心虚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难言于口的苦涩,她不该多管闲事。
但当乌蕴看到那双隐隐有些熟悉的眉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乌蕴温声开口:“您母亲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不用不用。”女人连忙摆手,笑容很是真诚和感激,“乌院长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也多亏了您我母亲现在病情才稳定了下来。”
“虽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老到处找我妹妹,但是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神志不清了。”
“能帮到你们就好,这是我的职责。”
乌蕴微微抿唇,想再说些什么时,细微的吱呀声,她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曲潞走了出来。
看了一圈后,曲潞视线落在了女人隆起的肚子上,目光复杂晦涩,短暂几秒便迅速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乌蕴。
“遇到熟人了?”
夕阳西下,秋天的夕阳似乎也染上了凄凉。
乌蕴看到曲潞头顶的心情,一改往日的冷漠变成了自责。
“嗯。”
女人很是体贴地开口:“乌院长您先忙吧,我就不耽误您们了。”
说完,女人就走进了屋子,在女人关门前冲乌蕴微微一笑时,乌蕴终于明白了女人眉眼的熟悉感来自于谁
——她旁边的曲潞。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乌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没有任何异样地跟着曲潞进了房间。
遍地凌乱的废稿,一幅巨大的画靠着墙放在地上。
和曲潞往常不一样的重色彩,这幅画只有一团模糊深浅不一的黑,隐隐约约能看到好像是有一个又一个小人似的黑影,正在几乎要将她们吞噬的黑暗里,苦苦向上伸手,求救般地挣扎。
“还是半成品吗?”乌蕴问她。
“是的。”曲潞努力遏制住心底的复杂,释怀一笑,“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乌蕴视线微微一移,从画上落到曲潞的脖颈处还沁着血的伤口。
“你受伤了?”
曲潞毫不在意的一笑:“可能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才不是。
乌蕴不是傻子。
她治疗过各种病人,也遇到过不少有自残倾向的患者,她自然能看出曲潞脖颈处的伤口是刀伤。
而且还是她自己划的。
乌蕴心里斟酌着怎样开口,目光已经下意识去寻找医药箱的身影。
“听果果说你和你前男友复合了?”
见乌蕴点头,曲潞止住了话语,越过在地上为她包扎伤口的人,看向满地狼藉,也看到了乌蕴包包露出的淡紫色邀请函。
她知道那张邀请函是什么邀请函。
她也知道乌蕴手里的线索越来越多,她瞒不了多久了。
她时间不多了。
又是什么造成了她如今的地步呢?
是她的贪欲,还是那次去找王其领时,被萧方荷看清了她的脸,并记住她。
曲潞思绪千转百回,想说的话最终什么都没说,万千未尽之言最终只化作一句郑重地祝福和祈祷:
“乌蕴,你一定要开心幸福。”
或许是很意外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乌蕴抬头惊讶地望她。
曲潞艰难扯唇:“你看出来了吧,刚刚那个人和我很像,她是我的姐姐。”
“我住到这里也是因为她们。”
乌蕴了然,她猜这就是曲潞在回国前整容的原因。
阳光下,曲潞头顶的心情不断在纠结和失落之间跳跃。
她害怕被认出,但又渴望被认出。
乌蕴作为唯一一个能让她交付真心的人,她十分依赖乌蕴:“我从小父不疼母不爱,只有她一直支持我学画画,可家里很穷,画画成了天方夜谭的幻想。”
“但在我决定要放弃时,有位神秘人士资助了我。”
作为回报,她需要给那个人画幅画,那幅画也成为了她的成名之作,也是她罪孽的开端。
她像一片凋落的红枫叶,被暗潮汹涌的黑海裹挟着,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和能力,她不得不顺应着浪潮而行走。
可当她知道,所谓的糖霜柿子内里的果肉其实早已腐烂后。
只要每次她想起那幅被人夸赞的成名之作,她都会忍不住猜测有多少个看到那幅画的人知道了那处地狱,又有多少个女孩因此沉眠在那里。
就像萧方荷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她也是。
没人知道媒体口中的白富美画家原来是个假货。
她的一切都是假的,全是由别人为让她成为宣传招牌榨取更多利益包装出来的。
结束后天已经黑了,送走了乌蕴曲潞没有回房间,站在阳台的黑暗下看着乌蕴的身影缓慢走在路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