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来。”
扶桑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摁下去,轻声询问道:“能看清我的模样吗?”
今夜月色极好,若是视力无恙,看清人脸也不成问题。
顾时安轻轻摇头,“不能。”
正因为一切都变得模糊,所以他下意识觉得恐慌。
扶桑道:“别害怕。”
她捧起他的脸,“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若是伤的严重,需要尽早医治。”
顾时安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任由她靠近自己。
眼前的人影逐渐放大,她凑近了他,轻而柔的气息洒在敏感的眼睛上,似微风拂过,他不受克制地轻颤睫毛,似乎又要有滚烫的泪水涌出来。
在扶桑看来,他双目通红,红血丝极多,明亮的双眸变得无神灰旧,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雾。
实在惨不忍睹。
“我一会儿给你调制些药,过两天就会好了。”
扶桑叹息着,注意力转而又被别的吸引。
譬如,他的皮肤又嫩又软,摸起来滑溜溜的,沾染了夜间的冷意,又凉凉的,触感很好。
譬如,他的睫毛浓而密,漂亮地好似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在眼下留下漂亮的剪影。
譬如,他此刻安静顺从地仰着头,眼尾泛红,双目无神而脆弱,但全身心地信任她,心甘情愿把袒露出自己的弱点。
扶桑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睫毛。
那东西在她手中急促地颤了颤,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触感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顾时安喉结滚动,他倒抽口气,立刻伸手擒住她的手腕,头往后仰了仰,远离她纤细冰凉的指尖。
“别……”他的呼吸变得不稳。
扶桑有些心不在焉,她俯下身,试图从他的喘息中听出什么,“别什么?”
她离得更近了,顾时安的身子往后仰,抵着冰凉的石桌,他避无可避,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模糊人影。
“你……”他的声音发着颤,豆大的泪珠还是悄无声息地从眼眶里砸下来,落在他饱满红润的唇上,像是脆弱的花沾染了露珠。
艳丽极了。
“你在……你在欺负我。”他浑身打着颤,说起话来带着喘息声,声音里全是对坏人的控诉。
“欺负?”扶桑对此浑然不知,她正色道:“我没有。”
“你有。”顾时安咬着牙,哆嗦着:“你趁我看不见,欺负我。”
扶桑想了想,问:“那我怎么欺负你了?”
顾时安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委屈,他一字一顿地控诉道:“你摸我……”
纵使是一向平和的扶桑也不禁瞪大眼睛,认真争辩道:“这不叫欺负。”
顾时安长久的沉默,他似乎还不太懂欺负的具体含义,扶桑的行为的确算不上欺负,但他依旧固执道:“不,你就是……”
他顿了顿,狠狠道:“你就是在欺负我。”
委屈得像个被采花大盗欺负了的黄花小伙子。
扶桑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说,登时移开视线,顺着他的意说:“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
他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不依不饶道:“为什么欺负我?”
扶桑说不上来,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她今日是一定要给他个说法的,于是她随口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这话也不假。
可顾时安不懂何为美,傻傻地问她:“我的眼睛,漂亮?”
扶桑很轻地“恩”了一声。
这是一种夸赞,顾时安觉得有些高兴,他决定原谅她的过失。
猝不及防的,她听见他极其认真的说:“你的眼睛,也很美。”
他依旧不懂美丑,但他懂喜恶,他喜欢的一切,都是美的好的。
扶桑怔住,她有着一副好容貌,听过太多赞美的话,可那些全都沾染着男女之情,带着令人作呕的目的,惺惺作态,并不纯粹。
可顾时安不同。
他仰视着她,神态虔诚又认真。
是最纯粹的赞美。
扶桑敛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她抿抿唇,小声道:“饭做好了,我去盛出来。”
说罢,头也不回就钻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