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众宫人簇拥着一位年岁颇长的太监在房内站定,为首的老太监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身边是提着炭盆的宫人。
原本还嚣张的嫔妃们此时都偃旗息鼓,一个个都安静地等待着属于他们命运的审判。
老太监睥睨着曾经的主子们,半晌才尖着嗓子。
“如今是变了天了,奴才多嘴一句,今个乾安殿抬出去的若是先帝,你们各位自然是娘娘,就算了皇上去了也是要好吃好喝待着寿终正寝的。”
太监眼神扫过众人,话锋一转,“但可惜不是,今个乾安殿抬出去的是罪人,不是葬入皇陵的先帝,所以诸位也就没了待在宫里的由头——”
一个年纪颇小的昭仪忍不住出言打断:“所以是要放我们归家吗!”
“回家?”太监讥笑,“您进了宫就是宫里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家?”
宋徽玉心中一紧。
果然,太监在地上少女的诧异目光中,招呼左右。
原本他身后沉默着的宫人们四起而上,也不顾挣扎,直接残暴的将昭仪控制住。
太监冷冷的眼神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宋徽玉脸上,变成阴鸷扭曲的笑。
宋徽玉只觉得如同被野兽盯上,后背泛起一侧冷汗,她下意识攥紧袖口衣衫。
下一瞬耳边响起太监尖利的声音,随之落在众人眼前的是宫人们手里整齐捧着的,无数白绫——
寒风里飘摇的满目素白中,宋徽玉只闻耳边残忍的声音。
“杂家今日按着宫里的规矩,送诸位娘娘上路!”
……
“当”一声,装着毒酒的酒杯被砸在地上。
酒液溅到地上滋滋作响。
冷宫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个女尸,都是刚刚奉命殉葬的嫔妃。
其中几个心有不甘死得惨烈,硬是撞得半个头骨裂开,白花花的脑浆摊落一地。
金簪玉镯散落丢弃,此时谁还能分得清地上,谁是夫人谁又是美人?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还有属于死亡的恶臭腐败味道。
宋徽玉被抓住手臂控制住,稍微一动就极痛。
她刚刚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是鲜活的少女下一秒就被杀害,数个生命就这么陨落。
她们挣扎到窒息的尖叫还犹在耳边,但眼见下一个就是她自己!
宋徽玉使劲攥紧了手,指甲刺破掌心让她镇定几分。
强压下心中忐忑冷静道:“如今既是大晟太子继位新皇,自然是承袭以往大晟的规矩,按大晟律例,嫔妃殉葬是要自愿的!”
太监看着垂死挣扎宋徽玉,皮笑肉不笑的威胁。
“太妃娘娘,这殉葬的命令可不是杂家下的,您也别为难奴才不是?早日往生极乐说不定还能早日投胎过上好日子。”
面对着喂到唇边的毒酒,宋徽玉脸上却丝毫不惧。
“公公是想当新皇继位以来第一个违抗宫规的吗?”
“好,好!”
太监被气的连连摇头,示意下属拿来契书,“您自个看看吧,这上面是您娘家人亲笔写的,这就是您自愿殉葬的铁证。”
宋徽玉一把抢过契书,之见上面果然是叔伯手迹心下当即一紧。
大晟祖制,殉葬嫔妃家人可享百户食邑一甲子,他们这是要拿她的命换荣华富贵!
这群人的卑劣她早该知晓!当初以母亲之命要挟她入宫,如今自然也会为了利益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抬眸见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宫人们,宋徽玉也别无他法。
事到如今她只能把和刘珏的旧情拿出来用了。
宋徽玉使劲挣扎着,一把扯过腰间玉坠,抬眸盯着他,“新皇信物公公莫不是也不认!”
被高高举起的玉坠通体光洁,即使是在此时昏暗的房内也发着盈盈的微光,一看就知道绝非俗物。
众人显然也被宋徽玉的气势震慑到,都注视着她手里的玉坠。
它上面雕刻着的,属于大晟的图纹明显是经过岁月。
除了新皇,还有谁敢冒着杀头重罪,在大堰保留大晟图纹的物件呢?
原本钳制住她的宫人们都松了手,太监见状却笑了,他一个眼神,左右就将宋徽玉再次控制住。
玉坠也被太监握在掌中,仔细把玩。
太监眼神锐利的盯着她,唇畔却带着似乎早有预料的笑意,“死到临头了,奴才不妨告诉您,这殉葬的执意就是陛下亲口所说——”
在宋徽玉震惊的眼神中,太监杀人诛心。
“陛下是得命于天的天子,此前潜龙是旧日耻辱,别说救您,估计是见一面也嫌脏,您可别想借着旧日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攀交情了。”
“什么!珏哥哥他怎么会!”
宋徽玉心猛地一坠,但眼下绑到脖子上的白绫根本没给她机会难受。
冰凉的绸布绑住脖颈,随着收紧,脖颈处血液滞涩,四肢充血后的酸胀感,头也逐渐昏沉……
视线中,那枚玉坠被人随意的扔在地上……
喉咙的血腥气逐渐加重,宋徽玉眼前逐渐变黑。
但她的意识反而清醒起来。
还不能死,娘亲还在家等我回去救她,父亲的遗愿还没实现,我还这么年轻!
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那夜风雪中裴执冷峻的脸,还有那句——
“那你就好好替我揣着属于我的命。”
眼前愈发黑暗,宋徽玉不知何处来了力气,猛地将宫人一推!
她狠狠跌倒在地,大口呼吸着,生死线挣扎一回,脑中那些犹豫统统散尽。
只要能活着,赌一次!
眼见更多的人都朝着她扑来,宋徽玉心一横,朝着众人大声道——
“我是裴执的人,说不准毒酒下去还会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