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沿着刀刃的冷锋滴落,天际飘起落雪,四周喧闹的百姓登时寂然。
宋徽玉屏住呼吸,甚至可以听见热血融化积雪的滴答声。
她的心也随着这熟悉的一幕高高悬起。
那夜的恐惧瞬间被记起。
周围的侍卫侍女们也都赶了过来,负责护卫的禁卫军首领恭谨的朝着影卫身后的男人行礼,“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男人一席玄衣身量颀长,墨发高束,身侧数名影卫恭谨半跪等候着他的命令。
他却眸色冷淡,似乎注意力都在手上那沾血的刀刃上,根本对面前的人不曾见闻。
是裴执。
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男人却一身墨黑无半点喜色。
甚至此时面对着即将成为他新娘的宋徽玉也是毫不在意,仿若不曾见到一般,只细细擦拭手中匕首。
半晌他才朝着左右淡淡道,“这些刺客中可有活口?”
他丝毫没给禁卫军首领的面子,男人自觉受辱却也只能告退。
下属的回答显然让裴执满意,他缓缓收刀入鞘,却在听到下属所说的遗漏一人时眉心蹙起。
不等发话回禀的下属登时跪下,裴执只一个眼神这手人就被带了下去。
随后他的目光才抬起,目光吝啬的落在宋徽玉身上。
熟悉的冰冷注视让宋徽玉撩着车帘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审视,决断,她的性命此时仿佛又成了男人眼中可以随意轻置的玩物。
盖头下的面色已经微微发白,但她还是装作不动声色的缓缓放下车帘。
轿帘合上的瞬间,她却敏锐的注意到此时喜车顶上的细微声响。
上面有人!
果然一道黑影自轿上凌空跃下!一脚踏到她身前,右手卡主宋徽玉右侧的车窗,直接翻身进了轿子!
还不待她喊叫出声,半截匕首自面前人的胸口刺出——
匕首后连锁链,裴执腕子一扯,刀刃便在宋徽玉注视下应声拔出。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溅在她的面纱上。
浓郁的血气中,让她更畏惧的是外面此时正握着沾血匕首看向她的男人。
即使隔着一层轿帘,但她却仿佛能透过它看到男人狠厉的眼神。
不待她从回忆的恐惧中回过神,下一瞬记忆里那般熟悉的冷淡声音就在轿外两步处响起——
“下来。”
冷淡的语气就像是在命令下属,但这个人却是属于他的,拥有天下最尊崇位置的妻。
这时候,原本退到一侧的禁卫军首领还是上前,挡在喜车前忍不住开口:“裴相,殿下刚受过惊吓,您这又是何意?”
负责送亲的太监总管连忙赔笑,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看着面色冰冷的男人试图从中劝和。
“殿下她还没到您府上,毕竟是新娘子,大喜的日子若是中途下轿只怕是不吉利啊……”
护手握着刚染过血气的刀,他仿若不曾听闻般抬眸,疏冷的眼神直接越过身前两人。
身侧影卫噌然拔刀出鞘,二人也只能默默退开。
轿中人却还是没出来,裴执也没再说,只微微勾唇。
谁知下一瞬,只见男人抬手随意将匕首一掷,金器坠地声中,他拔出腰际佩剑,雪色夜幕中寒刃冷然一白。
剑刃挥洒而过,红绸如泥簌然而落,轻雪压红,煞而夺目。
不过一瞬,众人只见喜车上的一侧横辕咔嚓作响,那桃花梨木碗口粗的硬木竟被一个随意的挥剑一划整齐的一分为二!
裴执敛眸,松开手,那柄杀人无数的剑就这么横插在一侧横木之上——
寒风一吹,众人才透过翻飞而起的碎裂红绸,骇然看见那根插在横木上的寒刃,正堪堪停在距离殿下的脖颈不过半寸之处!
那位护国有功被册封的公主殿下,此时就被他拿剑相抵。
寒风又起,遮月残云散去,剑刃冷光逼人,但周围的人却无人敢动。
场面就这么静了下来,直到一只素手轻轻搭在那剑面上。
宋徽玉的指尖掠过剑刃,染了豆蔻的纤甲缓缓擦过,而后朝着男人的方向将这刀刃微微的一推。
咔嚓一声——
头顶的车辕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宋徽玉却置若罔闻般安坐着,缓缓将手递到裴执面前。
月色下,少女皓腕凝雪。
风吹起她面上红纱,雪色寒夜里,她巧笑嫣然。
众人注视下,只听少女温和的开口,语气里带着小女儿对爱慕情郎的羞涩,“出嫁从夫,我……妾身自然一切听夫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