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微微停顿清了清嗓子又缓缓继续:“要破此局,不过两策。其一,趁其立足未稳,斩其粮道,以快制快;其二,虚张声势,营造援军将至之势,延其兵锋,拖其锐气。”
他缓缓抬眸,目光一一掠过在座几人,语气淡淡,却如寒刃出鞘:“两策在此,诸位长老——想赌哪一把?”
三位长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开口。顾长渊说得丝丝入扣,层层递进,逻辑缜密,根本找不到破绽。
陆棠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厅中诸位的神色变化,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不愧是顾长渊。
厅内重新归于寂静。
陆棠双手交叠,慢悠悠地开口,打破这片沉默:“所以——决定好了么?”她看向堂中众人,目光缓缓掠过每一张神色不一的面孔,最后还是落在顾长渊身上,挑眉一笑:“顾先生,你觉得,我们该选哪一策?”
顾长渊看着她,不疾不徐:“敌军兵力虽众,但编制混杂、调度粗疏,不足以支撑久战。断其粮道,扰其军心,以动制静,以少胜多,胜机在此。”
“行,既然没有别的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陆棠轻轻拍了拍桌案。旋即站起身来,语气果断:“传令下去,寨中即刻造势,故布疑阵,设立虚营,并放出消息——称援军已至山外,正自西线靠近。与此同时,斥候开路,一队精锐今晚潜出,直取其粮道。此役,先斩后路。”她语气平平,却句句落地有声。片刻停顿后,又淡声补了一句:“我亲自带人去。”
话音落下,大长老当即皱眉,沉声道:“不可!敌军虽乱却仍尚有一战之力,你是寨主之女,岂能轻易以身涉险?”
陆棠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平静的扫过诸位长老,挑了挑眉:“哦,你们昨日嫌我不够资格坐在这议事厅里,如今我要上战场,你们又说我不该涉险。”
她抬手,稳稳按在桌案之上,声音不高,语调却一寸寸压了下来,如针锋入骨:“那你们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做才对?只负责在这椅子上坐着,不说话、不出力,当个摆设?那这主位,我是该坐,还是该让?”
厅中众人一时无言,三长老张了张口,却被她的眼神一盯,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陆棠缓缓直起身,眉眼澄明:“我在这议事厅,不只因为姓陆,也因为我手中这把刀。寨中如今论年纪、论身手,若诸位自觉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大可站出来,比一场就是。”
这话说得极轻,却如寒刃出鞘,锋利无声。厅中无人言语,甚至没有人敢与她对视。
她也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大步踏出厅堂,声音清冷利落:“点齐人手,择精锐一百五十人,随我出寨。”
话落之际,议事堂的大门打开,风声骤起。
这次,终于有了真正的决策。
议事散去,夜色沉沉,厅外风穿廊柱,带着山间的冷意,拂得烛火一晃一晃,投下摇曳的光影。
顾长渊看着眼前人,目光沉静,语气低缓,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你真要去?”
陆棠闻言转身,眉梢轻扬:“当然。”语气轻快,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目光却沉如刀锋,一字一句,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需要一场胜利。”
顾长渊指尖微顿,眸色悄然沉了一分。
她负手而立,微微偏头,声音不紧不慢:“寨中长老各执己见,无非是因为他们不信我。其实,连我父亲都指望我能嫁的个好夫君,好在山中立得住” 语及此处,她语调微顿,眉宇间不见半分嘲讽,唯有淡然,像是看穿了什么:“所以我需要一场胜利。”
她没有说“想要”,而是说“需要”。她可以在议事堂上据理力争,但要让人真正听她、服她,她得先赢,亲自赢。夜风卷起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映着廊下灯火微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顾长渊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未曾言语。她是个天生的战士。他练腿的每一天,她也在磨练她的刀,日日不辍。她已做好了准备,不会轻易改变。
终于,他缓缓开口:“既然决意已定,那就赢。”
陆棠怔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洒脱一甩衣袖:“——那当然。”
一切准备停当,她抬步迈出厅门。背影挺拔如刀,很快融入夜色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