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周晓笑笑,“路上小心。”
看着季渝转过身子走向江时景,周晓很轻地叹出一口气。她虽然知道后续的事情要交由法院办理,但还是忍不住地想去确认季博远的未来。
要判多久?是不是出院后就直接带走?
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晓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在网上也问了很多人,结果越问越没底。
突然,季渝又转了回来,刚才犹犹豫豫走出的那几步被他两下迈了回来。周晓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回来了?”
季渝有些迟疑,他看着周晓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两秒,还是忍不住问道:“妈……你还爱他吗?”
“……”
周晓从来没想过季渝会问这个问题。
爱?
更多的是恨吧。
恨他当时对自己的苦苦纠缠,恨他和自己的这段婚姻,恨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也恨他这么多年来没有尽到任何一点做丈夫的责任。
她怎么可能还爱他。
可是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看见季博远毫无生气地在那里躺着的时候,她原本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交织在一起,最后在脑海中拧成了一股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感情。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不会有触动。
所以她才要给她找护工,让护工一定要尽职尽责地照顾他,就是为了花钱给自己也买个安心。
等他痊愈了,她和他就再无瓜葛了。
周晓有的时候自己坐在家里,时不时地还会想起来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那时两个人站在灰扑扑的毛坯房里,商量着后续的装修计划。
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角落,全部都是他们一点点用心创造出来的。
处处都是痕迹。
如果在这种场景下,如果季博远的伤一直难以痊愈,她也很难重新开始。
周晓歪了歪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这么大的儿子,感慨了一下时间流逝。她轻轻呼出口气,微笑着和他说:“我总觉得他一个人躺在那里的样子太可怜了。”
季渝原本就忐忑的心颤了颤。原来周晓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在看到季博远躺在那里的时候也有一种很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来是“可怜”。
因为床上的人是他的爸爸,所以他才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他低了低头,莫名地苦笑一声。
原来是可怜啊……
季渝深吸口气,忍了忍内心的酸涩,上前一步弯腰抱住周晓,说出来的话有些颤抖:“该往前走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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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景看到季渝走过来,便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低头看着他并不怎么好的表情,有些担心:“阿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季渝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的周晓,按下电梯按钮,拉着江时景往里面走。
等到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抬头看着江时景焦急的表情撇了撇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时景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又揉了揉他的耳垂,最终还是伸出手抱住他,摸摸他的发尾:“辛苦了。”
“嗯。”被拥抱住的季渝在熟悉的气味和体温中渐渐松了情绪,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想帮我妈走出来,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话题江时景是很难回答的。他到现在也没有办法走出父母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所以犹豫了一下才说:“这种事情……只能交给时间,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人。”
季渝在他怀里点头,刘海被蹭得乱七八糟:“我知道啊,可就是太心疼她了。”
电梯在此刻运行到一楼,季渝抬起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往停车场走去。刚走出大厅,他就挠了挠江时景的手心,接上了自己的话:“他们离婚快十年了吧,他反反复复地纠缠,害得我妈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忘记让他。”
江时景感受着他手上的小动作,没有说话:可是你也没有走出来,刚才的表情还很悲伤。如果连你都这样的话,潜移默化中还是会影响到你妈妈的。
他握紧了季渝的手,肩膀和他贴了贴。
季渝本来也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但和周晓说不太合适,所以一出来就说给了自己的爱人。他也并没有想得到一个答案或者结果,毕竟这些事情还是要靠自己解决。
他对自己很清楚,知道自己也站在那条分界线上,如果真的跨过去,他就和季博远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不论是他还是周晓,都还有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季渝走到车前,给江时景打开副驾驶,看着他伸着那只完好的手愣了一下才钻了进去后,走到了另一边坐上车。
突然,江时景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了看,转头和季渝说:“赵嘉祥叫我们去吃饭,是在他们家那边的一个餐厅,要去吗?”
季渝点点头:“去吧,正好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
他打开手机连上蓝牙,播放的是江时景的歌单,也就是他平时画画时听的那些柔和的节奏。
“怎么不听你的歌单?”江时景问。
“换换心情。”
他现在急需一些能缓和他情绪的东西。
这一路上,江时景都在观察着季渝的表情,但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还和他有说有笑的。看到他并没有什么异常,江时景也微微放下心来。
刚才在医院看到的他那种不对劲的状态也许是错觉吧。
因为是周六,路上还有一些堵车,季渝开了很久才快要到达那里,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把车降速,不知道第多少次停在这辆红色的车之后,手肘靠在车窗的位置往外看。
可能是因为饭点,大家都在附近的餐馆里面,所以街上的人流量不算太大。他盯着外面一个个奔走的人,眨了眨疲惫的眼睛。
突然,他一下子坐直,眼睛瞬间睁大,一刻都不肯离开刚才看的位置,眼神也随着那个人动。他伸手拍了拍江时景,让他也看过去。
江时景看他脸都要贴到玻璃上了,便离他近了一些。
“怎么了?”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吴玚?”季渝指着刚在便利店出来,手上还拎着大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