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漫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守军中还活着的人见败局已定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害怕地往城内退去。
胜利的人相互搀扶着身边的伙伴,面对着城门站定。
许羚下马,走到迟风尉身旁。她微微蹲下身来,伸出手掸去他面具上的黄沙,而后转手将深深插在面具之上的那支羽箭拔起。
“找副棺椁,敛了吧。”
她站起身,低眉看着他,眼底满是复杂。
杀了他,是因为他们的敌对关系,为他收尸,是因为她敬佩这样的孤将。
上一世,在无数黎明前的黑夜,死后能有人为自己收尸已经成了她说不出口的执念。
手中的箭,箭矢处正泛着寒光,与城内无数探头探脑的百姓的目光一样,惶恐、无措。
一墙之隔,泾渭分明。
城内百姓面带警惕,拿着身边能用的上的工具护在自己身前,城外的士兵面面相觑,正等着全军的首领下发号令。
许羚的位置刚好在二者中间,所以很是清楚地将双方的表现尽收眼底。她的左脚往右上迈了一步,正好背对着大军。
只听她沉声一语,便将原先有些安静到不正常的场面给彻底打破了。
“景国许度,在此请蕉下城守一见。”
许羚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索性她也不急,吩咐受伤的士兵去治疗休息后,她便百无聊赖地负手发呆。
其实,说是发呆倒不如是在思考前路布局来的妥当。等蕉下事毕,北夷援军回援一事也差不多该解决了。
李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凑到了她的身边,见她出神也没第一时间出声,只等自己发现他时才憨憨一笑。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还不说话?”
“我这不是看您在思考嘛。”
许羚闻言笑了,故意打趣道:“哟,会说话了呀,我不在的时候没少跟高汉那家伙学习吧。”
“五哥是不错……”他抬手抓着后脑的头发,面露羞赧。
知道这小孩不经逗,她也见好就收。
“好了,不逗你了,说说吧,怎么了?”
李立猛地放下了手,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正经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抱拳对着许羚深深鞠了一躬,“许哥,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李立的命今后就是您的了。只要您有需要,哪怕是杀人放火的坏事我也会帮您做。”
许羚一时哑然,眼中充斥着无奈,她艰难地勾着唇角,伸手将这缺心眼的人扶起。
等他再次看向自己时,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她在这小孩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啊?
李立抿唇,自以为不经意地去看许羚的表情。
天知道他刚刚说错了什么,怎么自己好好的感谢得来的是哥的一个白眼呢?他不理解。
不过好在许羚没有卖关子的想法,很快便将答案告诉了他。
“小立啊,哥在你心里的形象应该没那么残暴吧,我又不是整天都打打杀杀的。感谢我收下了,但报恩就算了,当初你们跟我来北疆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要尽力保全你们,带你们回去的。好啦,以前怎样,以后便怎么样吧。等这里的事好了,我便带你去找你那几位哥哥弟弟。”
听完许羚的话,他的心安定了不少,想到很快便能和其他人会合了他更是高兴。
心里这样想的,面上也不知不觉地表现了出来。
许羚见状,笑着摇头,满是宠溺。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身看去,是刚刚那位去后方施令的人。
他好像是位参军司马。
“卑职孙贺,任军中左参军,见过许副将。”来人似乎察觉到许羚对自己的陌生,在她开口问前,自己先一步做了介绍。
许羚惊于对方的细致,眉眼中带着笑意,拱手回了一礼,“孙参军。”
抬头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了片刻的交汇,也知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客套的话不多说,直接奔向主题。
“许副将,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为何不直接入城,拿下城守,反而要在外苦等,浪费良机?”
“你觉得这是良机?”许羚眼带探究,说出口的话满是疑问。
这语气倒让孙贺不自信了,他仔细思考着局势以及以往的情况,发现并未有不妥,所以他很是肯定地点了头。
许羚了然,在场众人像孙贺这般想法的应该不在少数,攻城之战,领将身亡,入城易主是顺其自然的事。
她侧身看向城内,主街上围堵着许多人,他们的脸上有怒、有恼,但无一畏惧。
孙贺不明白许羚的沉默,但在他顺着许羚的目光望去时,心微微的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