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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仍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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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显然此前已被折磨良久受尽酷刑,个个都状若活鬼。这个刚打完,脊背上血肉模糊,就被半死不活地扯起来架在另一边,锁上长枷;那边马上扯着另一个人下去,剥净囚服,换两个刑手上前开始新一轮责打。

地上的人早已是遍体鳞伤气息微弱,外边有人高声呼喝:“不得拖延,即刻上路!”

万俟卨不再讲话,他抱臂站在那里洋洋得意歪头看着:看几眼地上半死不活的囚犯,又看几眼被众人簇拥在最前面、正直视着这一切的吴玠与李木。

待最后一个看着身体最为单薄的文士也被扯到棍棒下,他们被带着继续向前,走过蜿蜒曲折的昏暗长廊,一路上耳边都是人犯的呼号和呻吟,夹杂着狱卒的斥责怒骂,还有皮鞭打在□□上的沉闷声响。

最后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至少李木已经完完全全猜透了赵构秦桧等人的居心和嘴脸,明白这才是最想让吴玠看到的。

他们停在长廊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牢门刚刚被打开,已经另有一批全副武装的人候在那里。

李木已经彻底失去了个人意识。

他似乎灵魂出窍了,只剩一个躯壳在这里,站得笔直,面无表情。

他直愣愣听着里面有人在宣读圣旨,眼睁睁看着万俟卨走上前,看着牢房里那个人——或者说那具躯体——被架到刑架上;他看着万俟卨凑近,对着那人笑眯眯地说了点什么,笑得让人毛骨悚然;那人浑身是血,身体薄得像一张纸勉强挂着衣服,头低垂着,看万俟卨靠近,似乎也轻笑着在他耳边慢慢回应了两句;万俟卨脸上的表情立时扭曲得像打翻五彩染料罐,他有若被点燃的火药桶,顷刻间由得意到震惊,而后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喝令道,“行刑!”

铁椎自胸口贯入,血光飞溅。

李木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觉得自己也胸口生疼,自己顷刻要昏过去。他下意识地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后颈一阵剧痛,一记极快的手刀强迫他清醒过来。

“吴相公。”万俟卨不紧不慢走回来,依旧状似恭谨地称呼着,指着血泊里尚还没有断气的人,阴惨惨地笑着问道,“吴相公可认得此人?”

“自家不认得。”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眼花,李木甚至觉得他家相公笑得比万俟卨还要无所顾忌,似乎今晚所见所闻与他毫无关系,回答得云淡风轻,“中丞若是不嫌辛苦,自家极是愿听中丞细细讲述一二。”

“不认得最好,吴相公。”

万俟卨一时语塞,有气无处发泄,此刻更是愤恨起来,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用尽气力却毫无效果,偏偏自己又无可奈何。

不认得!不认得!

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地讲着这三个字!

他们曾设想过一万种吴玠面对此情此景的态度,万万没想到是使他最不爽但又最无法挑剔的一种。他停了片刻,似乎觉得吃了莫大的亏,又咬牙补了半句,“吴相公国家重臣,片刻都值千金,下官就不为这些琐事耽搁了。”

吴玠不接话,只微笑着点头。

整个过程不长也不短,他们看着那具躯体渐渐失去生命体征,万俟卨蓄意侧过头去端详,他看到吴玠始终浑不在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那么看着,眼神一点都没有闪避,更没有一点震惊或者害怕——甚至连一丁点的疑虑都没有。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确实没有,一点点都没有,万俟卨自信自己的眼睛很毒辣,只要有一点负面情绪,他就能立刻捕捉到,再放大一万倍。

一切都结束了。

两名行刑的士兵和两名医官先后上去试了一番,向万俟卨道,人犯已死。万俟卨不放心,又亲自上去仔细确认了半晌,方才昂首挺胸站在那里,满意地点点头。

“若是没什么其他事,自家就先走了。”

吴玠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抱臂站在那里转了半圈,复又挑眉笑道,“今夜多谢万俟中丞,自家一介武夫,难免生疏法度诸事,感荷中丞指点,获益匪浅。”

万俟卨想骂人。

他,或者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

吴玠太平静也太无所谓,他甚至再也没有多看牢房里的人一眼,休说兔死狐悲之感,简直恍若一切都不存在。但吴玠偏又做得无可指摘,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半分抓不到张扬跋扈的把柄,却又让万俟卨体验不到任何居高临下操控他人的快感。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赵构和秦桧的预判,吴玠大约和岳飞真没什么交情,或者……难道是曾经有,但吴玠已经见风使舵地向他们“投诚”了?

总不可能是吴玠傻,到了这地步还看不懂。

这么说来,传闻吴玠极是城府深沉,倒真有几分道理。

他想不通。

他不死心。

他看吴玠一脸公事公办做完急着回家的表情,慢悠悠问道,“吴相公,不愿替主犯收敛尸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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