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跟着陆狸上楼,听见小伙计叫她。
“小姑娘。”
萧蕴转身,小伙计蹲在门外探着个头:“那是你舅舅是吧,他啊也是为了你,怕你被邪物勾了魂。”
这两日下来跟着转,也看出点什么眉目,猜测眼前这个九成九才是真正的寻药人,提点她:“亲人之间哪有过不去的事,我看他挺关心你的,人也好,别跟他置气。”
邪物勾魂?说的是黄泉一脉?
“我的老师研究世间至毒,再邪门的东西都见过,不算什么。”萧蕴故意套话。
“这玩意儿可是要以命换命,你还是小心点吧!”小伙计打了个哈欠,进门来打地铺准备睡觉。
她想笑:“说的这么真,你见过?”
小伙计也不怎么恼,慢悠悠铺好,坐在地上跟她说:“没见过,但听过,不过这东西我不想见也不想听,咱就是个凡人,人活一世短的很,所以还是奉劝你一句,别为了这些东西,看不清什么才重要。”
给她留下一盏照明的灯。
萧蕴上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狸这回会这么动气,气到不像往日的他,对她动手,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回去。重要的,是什么?
陆狸在床上和衣躺着,枕着手臂也睡不着,脑袋里翻滚着今夜的事,末了最后落到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上。
他问了星辰,那伤是她从山涧掉下去摔的,不是他想的那样,可山涧之中是树,是满地碎石。早前还吹风淋雨就会发高烧,如今为了父亲,伤成这样却学会了死撑。他还怎么忍心?
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替她担下。
手盖住眼睛揉了两下,听见有敲门声,敲两声停一声,他知道是谁,从床上坐起来。
屋里灯突然灭了。萧蕴眼前只剩楼下微晃的光影,从背后照过来,把她的影子放的很大,孤单单的。
刚想走,影子忽然映在一个人身上,陆狸手撑在门上,低头看她:“有事?”
“有。”萧蕴往后看了眼,楼底下的小伙计就着光已经打起了鼾,从他手臂下钻进黑漆漆的屋里。
陆狸转过来,萧蕴已经把灯重新点亮,大咧咧地坐在床边,双手按在床板上看着他。陆狸沉沉出了口气,把门关好:“闹了一天了,不困吗?”
萧蕴踢着双脚,冲他摇摇头:“我不困。”她纠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怕。”
他听得想笑:“怕什么?”
“我一闭上眼就是黑压压的树林子,到处都是虫子,我害怕睡不着。”萧蕴拽住他袖子处一丁点布料,“阿狸哥哥,今晚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陆狸看向她的手:“公主觉得合适吗?”
萧蕴点头:“恩,合适。”
“……”
就不该问,陆狸绝情地想抽出她手里的布料,萧蕴拉着不放,如同拉锯一般:“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哄我的!我不走!”
“五岁的时候?”陆狸不怎么想说话。
“对。”
“公主快十六岁了,已经长大了,如今也有未婚夫,不该如此,还是……”她根本听不进去,已经开始甩鞋了,陆狸移开眼睛,不去看那双晃眼的脚,“该遵守些规矩,回去。”
“可是他此刻保护不了我,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萧蕴比他更冷静,“我现在不可能去找他,让一个病人哄我睡觉。”
“去找珠珠。”
“珠珠睡了,打扰她不好。”
“我去找她……”陆狸袖下一空,猝然失语。
萧蕴松开他,径直躺在他方才躺过的地方,黑发铺了一床,白嫩手指敲着尖下巴,指上还有一道擦伤破皮的痕迹,“你敢让她来吗?”
“有何不敢?”陆狸根本不受她威胁,往门口走,“我对她没有你以为的心思,自然也不怕她看。”
“陆狸!”床上萧蕴低低喊了他一声,缓缓坐起身,扯到伤口忍不住蹙眉,“你是想说你对我也没有别的心思,既然没有,坦坦荡荡,那为何哄我睡个觉都不愿意?还是说那晚我亲了你后,你果然开始对我有想法了?”
“今晚的事客栈伙计已经都跟我说了,我全都明白,是因为你怕我去找死,你自己看,你很在乎我,很在乎,你要不要扪心自问一下?”
她说了一堆陆狸却似根本没听见,他陷在回忆里,努力去找她什么时候干了这种事,恍惚间好像有股风划过脸。
他道:“不过是个不小心的剐蹭罢了,不要乱想。”
萧蕴:……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极度郁闷之余,她才发现他回来了,摆好她乱蹬的两只鞋,坐在床边。
“我不走,睡吧。”
可她分明还不满足,裹在有他气息的床铺里,半闭着眼睛,嘴里忽然又咕哝出一句:“陆狸,你给我唱个歌吧!”
一阵沉默之后没有反应,萧蕴放弃,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过分,快要睡着时,耳边响起很轻很轻的吟唱。
没有词,只有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