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花说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旁的徐秋花也托着脸,月光落在她的身上,也映亮了她眼里的光:
“不对不对,石头要是当大官了,咱们家不光要天天吃油渣子,还要用大白馒头来夹哩!一顿能吃仨!”
徐煜璟在一旁坐着小凳子,蹭着他爷打扇子过来的风,听着两个姐姐的向往,心头蓦然一酸,也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让她们憧憬的这一日来的晚。
伴随着油脂的香气越来越重,便是稳重些的徐夏花都有些躁动,时不时的朝厨房看去。
唯独不远处坐着的徐春花,她坐在阴影了,整个人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徐煜璟端着小凳子挤到徐夏花身边:
“二姐,大姐这是咋了?”
徐夏花悄咪咪看了一眼徐春花,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大姐以前被李大郎救过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咱爹不是给李家送了一只鸡过去吗?”
“可我瞧着大姐还惦记着李大郎的救命之恩呢。今个你和爷去了县里,没多久,李家就来人了,听说是县里百福赌坊的。
李大郎他爹欠了赌坊好些银子,赌坊的人翻了地契出来都没有顶够,就,就拉着李大郎和李二郎去找了人牙子。”
徐夏花小声的说着,徐煜璟不由有些错愕,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大要嫁祸给他奶。
若是老师不愿细查,直接对他奶上了刑,屈打成招之下,家里少不得还要赔给李家不少银子。
还有,李大娘她真的单单是因为口角才被婆母杀害吗?
明明是大暑之日,可是徐煜璟还是不由得觉得遍体生寒。
若是当初自己没有站出来,若是当初坐在公堂上的人不是老师,那他们一家……是不是就要被李大吞食血肉,以偿赌债了?
原来这世间,并不是你安分守己便能一世无忧的。
徐煜璟想起自己此前对于拜老师为师时,心中的多番犹豫,都不由暗暗唾弃起自己。
这样的时代,他哪里配挑拣?
徐煜璟无意识的蜷起手指,抵在唇边无意识的啃咬着食指的第二指节,等到他察觉到疼了,这才发现已经有些破皮渗血。
徐煜璟连忙垂下手,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在这里顺心顺意的过了五年,哪怕吃糠咽菜,可精神上却是充实愉悦的,但此番世界的背面只是被掀开了一角,他便有些焦虑起来了。
“吃饭了!”
徐煜璟正在出神的时候,何兰花唤了一声,几个姐姐立刻进去端碗布筷,徐煜璟也搬了凳子过去。
今个过去算是重活干完了,所以今晚的吃食只是一碗豆渣糊糊,桌上倒是有两个菜,一个是凉拌奶汁草,一个就是油渣子。
一斤的肥肉只熬了小半罐子的油,油渣子也只有碗底,大人们都没有动筷,只看着几个小的吃。
只是往往都是徐煜璟吃了三四块,四花才敢夹一块,徐煜璟看的头疼,直接一人一块一圈圈轮着放过去:
“都吃都吃!爷既然说银子归我用,现在这肉出的油渣子怎么分,那也是我说了算!”
徐煜璟说的干脆利索,不容反驳,以前这话他说了也没用,但今天可要不一样了。
徐佑文闻言,却忍不住道:
“你爹我还在呢,你小子这就想当家了?”
徐煜璟不理他,转而看向徐有福告状:
“爷!你看我爹!”
徐有福手指微抖,夹起了一块油渣子,闷声道:
“老大,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了?之后,咱们家可不得石头当家?”
“爹!”
徐佑文不满的喊了一声,又被徐有福瞪了回去,田月桂也开口道:
“老大,赶紧吃饭,别惹你爹和石头生气。”
徐佑文:“……”
他这不是怕这小子过两天就要爬到全家人的头上了吗?怎么他爹他娘都向着这小子!
饭桌上,徐有福宣布了郑逊给徐煜璟取的学名,何兰花听的眼睛亮晶晶的:
“煜璟,好,好,好。”
不过,何兰花并不知道具体好在哪里,可这是县太爷取的名字,能不好吗?
徐佑文原本还在生闷气,听了这话,也不由低声念着,像是要刻在脑子里:
“徐煜璟,徐煜璟,徐煜璟……”
一餐饭毕,众人简单擦洗了一下,消了暑热,便回房睡了。
田月桂躺在木板床上,迟迟睡不着,嘴里仿佛还有油渣子酥酥脆脆,满口油香的感觉,那种油脂的腻香仿佛是人天生最渴求的东西,就连那平日里难以下嘴的豆渣糊糊,也因为油渣子成了她念念不忘的美味佳肴。
田月桂一边回味着油渣子,一边回想着自己这辈子。
做姑娘时,家里的好东西要紧着出大力的爹和哥哥弟弟,毕竟她是要嫁出去的;做媳妇时,好吃的要紧着当家的和孩子,要疼丈夫,要爱孩子,那才是个好媳妇;做了奶奶,疼爱孙辈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可是,她好像忘了自己。
田月桂越想越睡不着,然后一把推醒了还在打呼的徐有福:
“老头子,你比石头可差远了!”
徐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