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将军,”嘉珑盯着他,说,“京城就在眼前,楚氏贼佞就在眼前!将军可要临阵脱逃?”
武威将军愣了下,“公主何出此言?末将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那便明日给本宫攻城!”嘉珑盯着近在咫尺的南都,咬牙道,“全力攻城!”
……
平江之南,已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江南千里之地,北有犬狄烧杀抢掠,中有轩荃轩慧疯狂攻城,南有青龙军、神策军与川南王师三方合兵,与地方驻军打的热火朝天血流漂橹,更逞论遍地开花般的起义暴动层出不穷。
西方的红云浓烈的妖艳,那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无声地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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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
“冲啊!——”
“上!”
……
比年节的爆竹还要沸腾热闹,比炮竹在头顶炸开更心惊胆寒,南雍的京都,这样的攻城声、喊杀声已经持续了两天。
喊杀声着实太大,轰隆隆的声音如同乌云一样低低地阴沉沉压在京城半空,冷凝肃杀,压抑紧张的似乎让人喘不过气。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里透进来,淡淡的晚霞游弋在天上,如果不是远远传来的惊心动魄的喊杀声,这该是一个美好美丽的傍晚。
兵临城下,皇权倾颓,楚奕一身戎装,腰佩利剑,出入宫廷,如若无人之境。
楚婉两子一女,长子轩敔已承帝位,次子轩赦与小女儿轩玫,一个六岁,一个才三岁。
楚奕踏进锦华宫,年轻的太后摒退宫人,如惊弓之鸟的小王爷和小长公主喊着“舅舅”顿时抹着泪扑了上来。
皇权下的孩子纵是年幼,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轰隆隆的撞击声、爆炸声,也知危险来了。
国丧未去,昔日华贵富丽的宫殿笼罩在缟素与黑纱里,寒凉的风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和硝石味道吹卷而过,白纱似幽魂的舞裙般荡起,破败荒凉。
楚婉从软榻上撑起身子,目光里透着几分期待,问道,“怎么样了?”
楚奕向来处变不惊,天塌下来也风轻云淡。他一手抱起轩敏,一手牵起轩敔,轻声安抚几句把孩子们送到楚婉身前,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
“嘉珑与轩荃拒绝休战,函锋营子夜便到。”
函锋营是楚奕藏在枯石岛上的底牌,在林妍心里,五千函锋营是全天下最精锐的骄兵悍将。
“是支援,还是突围?”
“突围。”
流转的风似乎微微一滞,楚婉却忽然轻轻地笑了,“也好,左右这京城已是一块鸡肋,不如弃了。菀南你经营了这么多年,到了那里,你行事也方便许多,不会处处受人掣肘。”
软榻上的女子笑容平静温柔,看着轩敔慈爱舒和的目光遮不住她眼底的沧桑愧疚。
“母后,”轩敔跑过去,抬起小手,似乎想揉开母亲眉宇间的忧愁,傀儡小皇帝说,“母后不怕,舅舅会赶走城外叛军的。等儿臣长大了,儿臣也会保护您!”
楚婉眼睛突然一湿。
楚奕忽然出声,“阿姐,艾尼随函锋营也来了,不如你带着赦儿玫儿,一起回蛊族。”
楚婉顿时抬头,面容惊讶,愣愣的看着楚奕,一时忘了言语。
轩赦轩玫乍听到自己的名字,仰起头来,眼神迷茫,不知所以。
“回蛊族?”楚婉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谁的意思?”
楚奕一默,说道,“爹的意思。你可以死遁,如今的时局,太后存在的意义已经不大。”
楚婉听得明白,柔柔一笑,“是你的意思吧?大人怎么可能让我回蛊族呢?终我一生,我就是楚婉,现在是太后,未来是公主。千金之女,荣宠不衰……阿奕,姐姐不会回去,也回不去了。兴许这一路是错的,苦的,但最初选择的时候,都有不得不选的理由。无路可退,也无处可悔。你想帮阿姐离开,但我不能离开。你的力气,不值得浪费在我身上。”
“值得!”楚奕急道,“阿姐,我不想再留下悔恨和遗憾。”
楚婉明白,他的这一个“再”字,说的是林妍。
“放下吧。”楚婉劝他,“妍妍的事,不怪你,你尽力了。”
“当年,我该听阿姐话的。”楚奕垂首,“我应该把她留在清平山上,不该送她回软玉楼。”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于逝者无补,于活人无益,平添悲苦。”
可心里的遗憾与苦闷,又岂是旁人能劝解的开的?这话,楚婉、冯谦、江卫、甚至父亲,都对楚奕说过很多遍。
但现在不是缅怀故人的时候,楚奕打起精神,又劝楚婉,“逝者无补,才要趁为时不晚,重新来过!阿姐,你为楚氏已经牺牲的太多,楚氏不需要你再牺牲了。”
“你长大了,却还是心太软。”楚婉欣慰,长大的少年,终是没有变成她害怕的模样。楚婉道,“楚氏不需要了,可是正因为楚氏不需要,我的孩子才需要。楚氏女儿的责任已经尽到,下面,我是个母亲……阿奕,如果可以,答应姐姐,无论如何,保护敔儿,好吗?”
楚婉挂念三个孩子,这是在托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