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上的风带着血腥气,刮过满目疮痍的大地。东方闻带着身后那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沉默地行走在官道上。队伍很长,气氛压抑,只有偶尔响起的咳嗽声和孩童低低的啜泣声。
他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步履沉稳,仿佛一座可以依靠的山。没人知道这位气质不凡、看上去像个落魄贵公子的男人,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更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压着的,除了这上百口人的生计,还有一份沉甸甸的担忧。
“先生,我们……我们真的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跟上来,声音里满是惶恐和不安。
东方闻脚步未停,声音平静:“老丈放心,前面不远就是‘安渡镇’,我已经打探清楚,那里最近正在招募流民开垦荒地,官府有安置政策,只要我们勤恳,总能有条活路。”
他的话像是一剂定心丸,让身后身后的人群略微安定了一些,但脸上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愁云。东方闻看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安置灾民,远比想象中艰难。不仅仅是找个地方住下,更是要重建他们的信心,让他们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队伍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地,终于看到了一座小镇的轮廓。土黄色的城墙在夕阳下显得有些破败,但对于这些流离失所的人来说,却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安渡镇……到了,到了!”有人激动地喊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东方闻示意队伍放慢脚步,自己先上前去。镇门口,几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人正懒洋洋地靠着墙根晒太阳,看到这群乌泱泱的人群,立刻警惕起来,其中一个粗声粗气地喝道:“干什么的?哪里来的?”
东方闻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几位官爷,我们是从北方逃难来的灾民,听说安渡镇正在招募流民,特来投奔。”
那衙役上下打量了东方闻几眼,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面色菜黄的灾民,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不过还是摆摆手道:“登记去那边排队,别乱哄哄的。”
东方闻道了声谢,引导着灾民们去旁边空地排队。登记的官员倒是挺和气,问了几句基本情况,就给他们发了号牌,告诉他们先在镇外临时搭建的棚户区安顿下来,等候进一步安排。
棚户区说是棚户区,其实就是一片用茅草和竹竿搭建起来的简陋住所,四面透风,气味难闻。但对于这些已经风餐露宿多日的人来说,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感激不尽了。
安顿好灾民,东方闻独自一人走在安渡镇的街道上。夕阳已经完全落下,镇子里亮起了稀疏的灯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气。他走进一家还算干净的饭馆,点了几个简单的菜,独自坐在角落里。
饭菜很快上来,东方闻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心思早已飘到了远方。也不知道沈无咎现在怎么样了?
“客官,您这菜都凉了,再给您热热?”店小二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上前问道。
东方闻摇摇头,放下筷子,起身结账。他决定去镇上打听打听消息,看看有没有关于沈无咎的消息。就算没有消息,至少也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路过一个阴暗的巷子口时,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东方闻脚步一顿,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巷子里很黑,也很臭,借着远处饭馆透过来的一点光亮,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走近一看,竟然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你怎么了?”东方闻放轻声音问道。
小乞丐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眼神惊恐而戒备,看到东方闻衣着光鲜,更是往墙角缩了缩,声音细若蚊蝇:“别……别打我……”
东方闻心中一软,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我不打你,我只是看你好像不舒服,怎么了?”
小乞丐见他没有恶意,慢慢放松了警惕,小声说道:“我……我饿……”
东方闻这才注意到,小乞丐瘦得皮包骨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睛黯淡无光,“饿了?多久没吃饭了?”
小乞丐伸出三个手指头,怯生生地说道:“三天……姐姐……姐姐也没吃饭……”
“姐姐?”东方闻一愣,“你还有姐姐?她在哪里?”
小乞丐指了指巷子深处,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姐姐病了……起不来了……求求你……救救姐姐……”
东方闻心中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跟着小乞丐往巷子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巷子越窄,也越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终于,在一个破旧的木门前,小乞丐停了下来,指着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弱光亮,哽咽道:“姐姐……就在里面……”
东方闻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嗽出来。房间里昏暗潮湿,只有角落里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房间一角。
借着昏暗的灯光,东方闻看清了房间里的景象,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心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只见房间的角落里,一个身影虚弱地靠在墙边,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熟悉的剑,剑身上,同样沾满了鲜血,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东方闻缓缓走上前去,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咎……是你吗?”
靠在墙边的女子,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清冷如冰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疲惫和虚弱,当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东方闻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东方……闻……”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东方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这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不是沈无咎又是谁?那个总是清冷孤傲,剑锋锐利得能斩断一切的女人,此刻却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脆弱得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