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着大学里粗略学习过的人体知识,余礼透过衣物,一一触碰黑云的脏器、检查他的肋骨脊椎有无损伤,黑云全程没有说话,也不喊痛,只是仰着头沉沉地看他动作,一言不发。
余礼将他周身检查了一通,没发现太危急的情况,这才叹了口气。他转头对上黑云若有所思的视线,没多思考,伸手摸了一把他脸上的泥沙。指尖刚要离开时,却被黑云突然抓住了。
他看不透黑云的动作,也看不太清黑云的心了。黑云因他狼狈为他受伤,这幅精疲力尽的可怜表情更让他触动,余礼叹了口气,难得无奈地对他说:“你不用这样的,黑云……”
“哪样?”黑云嘶哑着声音。像是看够了,将头转向另一边以后脑勺对他,语气却很平静,“我不能哪样,余礼?训导员的指令要很清楚才对。”
“你……”余礼罕见地卡了壳。他听出黑云言语中隐含着赌气,不免也被他的脑回路带歪了去,觉得自己开口就是教训未免显得不近人情。他抿了抿唇,没再坚持刚才的话题,犹豫了会,方对他说:
“谢谢,黑云。”
这好像也不是黑云想要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想要余礼作何反应。他的思维混沌成一片,正胡思乱想着,忽而觉得有谁的手握住了他。借着余礼的力气,他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客气——他去哪了?”黑云状似随意地问,他抖落沾满全身的枯枝败叶,四处张望,根本不看余礼。
森林中某处传来野兽惊天的嗥叫,余礼神色一动,抓住黑云的手。他没有忘记那个胆大包天、企图射杀警察的犯罪分子,他们正和他处于同一片时空,而余礼装着定位器的对讲机却在机缘巧合中不在身边。任务进行至此,其中危险性也再无需多言,在如此境况下,他决不允许黑云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告诉黑云:
“他不会威胁到我们,他没那个胆子。但你的情况需要更专业的医疗诊断,所以带我们下山,黑云,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他没那个胆子?”黑云一挑眉,眼神中的戾气浓郁。他像是突然爆发了似的,反手拽起余礼抓着他的右手,一把捋开衬衫衣袖,露出里面被树枝划开的、血淋淋的伤口。“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余礼。”他的声音沙哑,喉咙里呜咽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伤了你,我要他命……”
“你不能!”余礼猛的发力,却被黑云提前预判了一般,反而被抓得更紧。他的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与黑云商量:“只是些划伤罢了,相比而言,你的情况比我糟糕多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约法三章,黑云!”
他像是突然抓住了最有力的武器,又猛一拽,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胳膊。那伤口遭了粗鲁的对待,变本加厉地涌出血液来,余礼不得不用另一边袖子上的布料按着,不让那血脏了更多衣服。他两臂交叠的模样很狼狈,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他抬着眼对黑云怒目而视,好像黑云要是真打算去找那犯罪嫌疑人,他就算拼了命也一定会阻止他。
谁在乎他似的!黑云心里不爽,看到余礼满身泥土和血污的潦倒模样,那股无名火更甚!但余礼又明确地摆出约法三章的事威胁他,让黑云不得不压下报复心,像一头被驯服的狼犬一样折回余礼身边。
他脱下自己的警服衬衫,稍一发力,就将布头扯下一块,用牙撕成整片的布条。警犬的身体素质真是可怕,余礼冷眼看着黑云忙活,心里余惊未消,还有些忿然。他又何尝不想继续去追那嫌疑人,他竟敢让如此年青的黑云经历那般生死关,真是死刑也不为过。
好在他一边头脑发热,另一边尚且保有些许冷静。余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要再劝黑云下山时,却看见黑云拿着那一团不成样的衬衫朝他走来。
“握手。”黑云面无表情地说。
还有心思玩笑。余礼垂下眼,将那受了伤的右臂递给他。
黑云握着余礼的手腕——男人的手腕很细,腕骨生硬又硌手,体温偏低。他舔着发痒的虎牙,强压下某种嗜血的冲动,只用自己的衣角擦净了伤口的周围,而后小心翼翼的地覆上一层衬衫的面料,为余礼仔仔细细地包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