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
“倒也不奇怪,毕竟你又不上网,又要被查通讯记录的。喔,现在小孩还写情书吗?”
“还写。”
“这么了解,那你小学呢?”
林辜月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痛苦的回忆。毕业式结束后她一直没整理过书包,过了一阵,妈妈从里面翻出了三封情书,尽管她发誓自己几乎没有和那几个人名主人说过话,但她还是被关了禁闭。这次,踹进厕所前被打了五个巴掌,林辜月的脑袋嗡嗡响,趴在地上只顾着哭了,都没和稻草人骑士聊天。
秀珠女士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停下,神情凝重。
“我需要和你妈妈好好谈一谈。”
“拜托,不要。”林辜月央求,“千万不要。妈妈……有她的道理。”
根本没有道理,她有多无辜,她自己太清楚了。但只是,再也不想发生比五个巴掌更痛的事情。
“你应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如果你有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那时可以叫我奶奶吧。”
“当然记得。”林辜月匆匆揭过她的事情,把话茬重新丢给秀珠女士,眉眼弯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你喜欢过爷爷吗?”
“喜欢过啊,应当说爱过。”
见她懵懵懂懂在思索,显然要么联想到《还珠格格》,要么联想到那几部让她沉迷过的文学作品。秀珠女士涂了眼影,鱼尾纹波光粼粼:“生活很长,爱很短。”
“所以人无法一辈子只喜欢、只爱一个人。”
“可能真的有吧,谁知道呢。我的这辈子也没过完。”
秀珠女士接到一个电话,穿上一条红艳艳的裙子准备出门。
“去约会咯。”她说。
林辜月知道最近秀珠女士在和一位比她年轻几岁的男士见面。
“你会和他结婚吗?”林辜月问道。
“都给你爷爷做几十年饭了,再给另一个人继续做几十年的饭,我可不想走马灯时只看得到自己在做饭。”
林辜月噗嗤笑了一声,说:“也是哦。”
“不过喜欢无论长短,其实都挺好,对吧。”她继续说。
“嗯,是吧。”
林辜月懵懵地回答。
她不好意思告诉秀珠女士,其实她在这个问题上有别的期待。
她很想看见温澜和郑克一辈子在一起,希望看见他们之间的喜欢可以很长,很长,长过生活。
志励中学要求女生必须齐上耳短发,男生必须剃寸头,怎么难看怎么来。除了有艺术特长的女生,譬如舞蹈和古典乐器类,可以向学校申请继续留长发。
林妈妈看了两眼女生的发型示范图,果断地递交了申请。
志励有艺术特长的女生不算少,所以林辜月的长发在学校里不算显眼,对她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嘲笑沈嘉越的寸头。
说是寸头,由于理发师下手太狠,已经趋近于光头了。
“嘉越,你当初就不该学跆拳道,而是去少林寺学武功。不过现在也不晚,考虑一下吧。”林辜月憋着笑说道。
这头长发也确实只能用来开沈嘉越玩笑了。
所谓的艺术特长生林辜月,在上了初中后就以妈妈说的“参加那些表演和小比赛又不能让你考上一中”为由,勒令只可以上周末的普通训练课,只有寒暑假可以去准备考牌和有“含金量”的比赛。
她望着在玻璃门后看着集训中的盛放的背影,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
她们在小学很自然地没有再接触,初中没有上同一所,关系也仅仅限于知道彼此存在,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盛放还是乱蓬蓬的短发,但是姿态舒展又优雅,大开摆的舞裙在脚踝边肆意飞扬。
斗牛舞,林辜还没学到过。
跳舞从来都不需要长发加持,连盛放的裙子都跳得比林辜月好。相比之下,林辜月就是个打着漂亮幌子的大骗子。
“真没想到盛放跳舞那么厉害,怎么学校庆典都不报名啊,都没人知道她会跳舞。真奇怪,还可以评优评先呢。”赵言冰说。
“那她看到你了吗?”赵言清说。
“应该吧。不过没打招呼。”林辜月回答。
“哦对了,辜月。”姐妹俩的语气郑重其事,挽起手,“我们要转学去香港了,来你班上,是特地想说这件事呢。”
“喔,挺好的呀,粤菜很好吃。哎呀,就是好遗憾,我们没办法再一起上学了。”
林辜月一边用湿抹布擦着粉笔槽,一边用惋惜的语气说道,想让自己看上去不会太漫不经心。
她曾经在这学期半期考后的一节信息课,心血来潮,大着胆子学他们用学校电脑登社媒。时隔小学毕业快半年,她看到了赵言冰发的一篇帖子。
一桌好菜,配文“大扫除结束,最后的聚会,我会永远想你们的”。
照片拍得很草率,只有大部分同学的下半张脸,而且还有点糊。
还是能认得清,都是一些那会儿来往尚算熟络的同学。
林辜月没什么情绪,失落、愤怒、伤心,通通都没有。就像是对推理毫无兴趣的她,在看到柯南的凶手揭露时,只会有一种“哦,我知道了”的想法。
当时是,现在也是。
“我一定一定会想你的。” 赵言清亲密地抱住她的脖子。尽管俩姐妹相像到连声音都差不多,但她就是很笃定地知道那是赵言冰。不用看,也知道。
“我也一定一定会想你的。”
她把抹布丢进桶里,转过头,看清了抱她的人,的确是赵言清。
可是,林辜月现在真的能分清她们。
在走廊上,林辜月看着她们几乎复制黏贴一般的发梢,莫名地冲她们的背影喃喃道:“我可能真的会想你们。”
并不会时时想起,只是可能地、偶然地。
但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想到你们。
虽然我们之间,可珍藏的真心瞬间并不多。
不过我也曾为仅有的那一点点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