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最近很烦躁。毕业设计展的成功让她小有名气,几家独立设计师品牌也向她抛来了橄榄枝,但真正让她兴奋的,是和黄道月联手,用独一无二的面料打造一个全新品牌的可能性。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她窝在黄道月房间的地毯上,周围散落着画满了设计草她窝在黄道月房间的地毯上,周围散落着画满了设计草图的纸张。那些线条流畅、构思新颖的服装廓形旁边,却往往标注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指向面料选择。“啊啊啊!烦死了!”李薇抓了抓自己本就蓬松的卷发,将一张画废了的草图揉成一团,丢到旁边,“月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就算你的手艺能修复古董,可要做成现代人穿的衣服,得有合适的料子啊!市面上这些,要么摸着跟砂纸似的,要么薄得像窗户纸,要么颜色俗气得不行。稍微好点的进口料,价格能吓死人!我这些设计,找不到配得上它们的布,画得再好有什么用?”
黄道月放下手中的一本现代纺织材料学书籍,看着好友抓狂的样子,嘴角却噙着一抹了然的微笑。李薇的烦恼,恰恰印证了她的判断。现代工业化生产在效率和成本上取得了巨大进步,却在某种程度上牺牲了面料本身的质感、个性和灵魂。而这,正是她可以弥补的空白。
“薇薇,你有没有想过,”黄道月拿起一张李薇的设计草图,指着上面标注的面料要求,“我们不一定非要‘找’料子,我们也可以‘造’料子?”
“造料子?”李薇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锦绣坊自己生产?可我们那些老机器……”
“不完全是。”黄道月摇摇头,“我们的机器确实老旧,直接生产现代面料没有优势。但我们可以换个思路——用老祖宗的智慧,去改良现代的面料。”
“改良?”
“对。”黄道月眼神亮了起来,“现代纺织技术,强在效率和标准化,但在纤维处理、纺纱的精细度、织造的结构变化上,很多古老的技法有着不可思议的优势。比如,同样是棉纱,用不同的捻度、不同的纺纱方式,出来的手感、韧性、光泽会截然不同。同样是平纹布,调整经纬线的密度和张力,就能织出更透气或者更挺括的效果。这些细节,现代大工业生产往往会忽略,但恰恰是它们,决定了一块面料的‘灵魂’。我们可以采购市面上质量尚可的基础纱线或坯布,然后,用我的方法,对它们进行二次处理和织造,提升它们的质感和性能。”
李薇听得眼睛发直,黄道月描述的虽然是纺织技术细节,但在她耳中,却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你的意思是……用你的古法手艺,给现代面料‘开光’?”她用了个不太恰当却很形象的比喻。
黄道月被逗笑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要实现这个想法,首先得找到足够好的‘底子’,也就是优质的天然原料。这几天我查了资料,也问了爸,现在市面上的棉花和蚕丝,为了追求产量和抗病性,品种改良太多,纤维特性和我们那个时候比,差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黄道月几乎跑遍了本市及周边的纺织原料市场和供应商。结果如她所料,大宗交易的棉花和蚕丝,品质大多平平,难以满足她对纤维长度、韧性、天然色泽的苛刻要求。就在她快要失望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从一位老布料商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老李头”。
这位老李头,据说是个怪人,在市郊承包了一小片地,固执地用着几十年前的老品种棉花种子,坚持不用化肥农药,只用农家肥和人工除草,侍弄出来的棉花,产量低得可怜,卖价又高,肯买的人越来越少,但他就是不肯改。
黄道月立刻驱车前往。在导航的指引下,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那片被现代化农田包围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棉花地。一个皮肤黝黑、背微驼、满手老茧的老汉正蹲在地头,小心翼翼地侍弄着一株棉苗。他就是老李叔。
黄道月说明来意,老李叔抬起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打量着她,带着几分怀疑:“小姑娘,你要我这棉花?我这棉花可贵,产量又少,那些大厂都嫌弃呢。”
黄道月没有多说,只是走到地里,轻轻摘下一朵已经绽开的棉絮,放在指尖细细捻开,感受着那远超普通棉花的纤维长度和柔韧度,又闻了闻那带着阳光和泥土气息的天然味道。然后,她用一种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能说出的专业术语,点评了这棉花的几个优点和潜在的加工难点。
老李叔脸上的怀疑渐渐变成了惊讶,最后化为一丝遇到知音的激动:“你……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个行家!不瞒你说,这老品种伺候起来难,产量又低,要不是祖上传下来的种子,舍不得断了根,我早就不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