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们还有后招!”
微生广玳一直留着心眼眺望远处,蓦然发现林中鸟兽惊飞一片,连忙喊华款冬回来,一行人迅速驱车离开。
不多时,倒地的山匪身旁扬起一阵烟尘,带队的卷毛男人瞠目看着延伸至视线范围以外的车辙,愤怒吼道,“废物!这么多人拦不住七个人!还赖在地上干什么,给我追!”
“清遥!我们弃车改换路线行进吧,车辙指向性太强了,不消多时对方便能追上来。”
广玳冷静分析,然而车速过快,马蹄声逼得她不得不冲华款冬吼出声。
“不可,翻云岭夜间阴冷,附近莫说人家,连山洞都不曾有,一旦迷路失温,后果不堪设想,现下且将车往前赶,过了这方地界再雇人赶车沿岔路引开对方。”华款冬一口回绝。
计划总难赶变化。
卷毛一把鹰钩直抓车盖,奋力一拉,马车登时四分五裂。
广玳也不迟疑,趁着四周无阻挡立马拉着棠枝跳下车,一刻不歇直往林中奔去。
卷毛见目标跑了,连忙作势要追,然而马儿前蹄还未迈出,只见华款冬猛得将马车一转,车驾重重砸向卷毛身下马,马儿吃痛倒地,卷毛跃身下马堪堪落地之际,华款冬剑锋已至其身前。
瞬即刺破卷毛大腿使其不住下跪,紧接着华款冬又闪身至卷毛身后,利落卸了卷毛下颌,喂了颗黑色药丸入其喉,接上他下巴后猛得用力引得卷毛头直直后仰,确保药丸顺利进入对方体内,华款冬缓缓开口道,
“半个时辰,如若你此刻翻身上马片刻不歇便能及时赶到汲县,找村口叫花子拿到解药,否则,肝肠寸断而亡都是轻的,中毒者体质越好,毒性蔓延范围越广,痛感亦更甚,比之凌迟之罪,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款冬声如鬼魅,面上冷意无形冻得看客不住胆寒,一开口仿若恶魔低语,“第一个症状是胸腔内有如火烤,还呆着不动的话,就等死吧。”
卷毛面色顷刻间变得灰败,喘不上气的痛感让他不得不张口呼吸,发出的动静恰似老旧鼓风机艰难运作。
他还想怒骂些什么,但又害怕面前这武力值远在他之上的疯子突然改变主意一剑了结了他,只得一面赔着笑,一面满心怒气带着山匪们落荒而逃,赶那半个时辰的生机。
华款冬没有时间止步,转身放出一只萤蜂。
他早先在微生广玳衣裙撒了粉料,现下依着萤蜂对那味道的追寻,焦急踏上寻找心上人的路途。
乌云将弦月遮盖完全,失去月光照耀的大地透露着无尽凶恶。
微生广玳手里握着华款冬趁乱递过来的匕首,奔逃途中一路分散注意力规律割着经过的树干,这样哪怕夜色看不清,明日太阳升起她们也能找到回主路的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主仆二人再无力前进一步,只得找了就近年岁较大的樟树,掩身其后。
“华款冬骗人,还说这里晚间阴冷,我现在分明热得不行。”
微生广玳感觉一阵燥热难耐,喉咙也干得难受。
棠枝察觉到广玳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探手摸向广玳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玳姑娘!玳姑娘!先别睡,乖啊,再撑一会儿不要睡!”
小姑娘急得不住喊着广玳,哄着唤着广玳,希望她不要昏睡过去。
起初广玳还能回应着棠枝的喊叫,渐渐地声音细若蚊吟,直至完全消声。
棠枝脱下外袍将广玳死死抱入怀中,拼命为无意识喊冷的广玳维持着余热。
突然,一只发着光的蜂虫落在了她们身边。
马蹄声阵阵传来,华款冬找到她们了。
广玳好像又见到了活着有温度的娘亲,可还未待够,阿娘便起身作势要走。
“娘亲,娘亲,你要去哪?捎上我吧……”
微生广玳伸出手想抓住娘亲渐行渐远的身影。
“不……,别走,别离开我,爹,别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不要,不要!”
热泪夺眶而出,微生广玳心痛如刀绞,无力垂下手臂。
忽然,一阵暖意袭来,熟悉至极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远处,光源映射下,显得分外刺眼。
“华款冬?华款冬!你……你也要走么?”
绝望感弥漫心头,广玳感觉自己仿佛在被凌迟,好痛,哪里都痛。
“又要死掉了么……”
“不,我不走,我不会走!你也不会死!”
分外想念的那悦耳男声倔强传来,未待广玳反应,那声音又继续道:
“阿缓啊阿缓,快回我身旁;阿缓啊阿缓,梦中待不长……”
广玳还睁不开眼,却先发了声,“你……你怎么知道这段念词的?”
见她总算恢复了意识,华款冬心中悬起的大石倏地落下,笑着回应道:
“玳儿忘记了?这可是前世你亲口告诉我的,你说小时候娘亲在你病得人事不省时,都会悠悠哼这段念词盼你醒来,你果然没有骗我,”
华款冬深吸了一口气,俯身狠狠抱住微生广玳,在她耳边带着哭腔道,“你真的醒来了。”
广玳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慢慢睁开眼,望向华款冬,“嗯,我醒来了,别怕,我也醒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着华款冬的后背。
“可算是醒了,玳玳啊,你这一昏就是三天真是给谌姨好一顿吓啊!”
须臾间,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突兀响起。
广玳在华款冬的搀扶下稳稳坐起,识清来人后欣喜扬声,“谌姨!终于又见到您了,我好想您!”
虽然谌虹是广玳阿娘的亲妹妹,两人的脾气秉性却是大相径庭,一个静如处子另一个动如脱兔,真论起来,怕也只有模样相似。
“小嘴还是甜!”谌虹笑着捏了捏广玳瘦削的双颊,“也不知你爹到底怎么养的,把你脸颊肉都养没了,小时候明明肉嘟嘟的别提多喜人了!”
言罢,谌虹又命人送了碗粥进来,亲自端着喂广玳,看得一旁的华款冬艳羡极了——他真的也很想喂啊!
“左右郄阳城一时半刻不开市,你且在谌姨这处住宅好好养些时日,待他肯放行了,咱们再启程,来,啊——”
谌虹不紧不慢喂着。
微生广玳乖乖吃着,嚼了嚼咽下去后才发问道,“郄阳城开市不是一向最准时么?怎的今年突然延期。”
谌虹不以为意回答,“城主儿子死了,悲痛欲绝一时半会不让办任何大活动,矫情得很。”又拈来手帕给广玳擦了擦嘴,补充道:“他不放任他儿子四处为恶,又怎的会落得这么个年轻横死之下场,要我说,就是该的!”
心中疑惑不解,广玳下意识抬头望向华款冬,却发现对方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顿觉疑惑更甚,还待再问,便被谌虹催着睡下好好休息。
广玳无奈,只得老实躺下,病未大好属实是难耗心力,她招手示意华款冬靠近,抓住他的手后便阖眼沉沉睡去了。
谌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笑着退了出去,棠枝听闻自家姑娘终于醒了,刚准备进屋就被谌虹揽着双肩给带了出去,“走走走,跟谌姨去转转,把那小房间留给他们。”
棠枝不解却也拗不过,只得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