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款冬不敢作甚假设。

他害怕。

他害怕重来一次他还是救不回心上人性命。

纵然医术举世无双又如何，上辈子微生广玳冰凉无生意躺在他面前时，他束手无策。

这辈子，他绝不会放弃，华款冬想着，他总会找到破解之法的，现下还早，倘若前世微生广玳自此刻身体便显现亏空之势，那他比之上辈子，足足多了七载年岁！

华款冬带着第二碗药进屋找广玳时，对方正兴致勃勃听着谌虹绘声绘色讲述近年来民间流传的轶闻故事。

“塞北近些年妖风四起，邻近的暨国对着郄阳城虎视眈眈。初始时还只是派些乞儿靠近，因着巡边汉子们大多数载见不及妻儿，便心照不宣偷偷给这些乞儿送着食水，暗中照顾着他们。”谌虹说到这，面色映出些慈祥怜意。

然而，这惋惜之意只显了一瞬，谌虹倏地变了脸色，“可不知那暨国给这些乞儿施了什么咒，竟让他们策反这些个老实巡边的人们倒戈去了暨国边防。郄阳城距边最近，城主本应在得知巡边将士有人叛变后即刻派人传信给朝廷，可他儿子也去了！”

微生广玳适时接话道，“所以郄阳城主害怕上报朝廷之后，上面怪罪下来，不仅他官帽难保，亲生儿子也掺和进了，哪怕他自居廉治，连座下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谌虹点点头，赞许着轻抚了下微生广玳头顶，继续道，“本来城中有人要去检举那城主，可怪就怪在，他儿子又突然回来了，独自一人。”谌虹伸出手比了个伶仃的一，“别说谌姨话本看多了，只是寻常思路去想也能知晓没有一个国家会轻易放过倒戈而来的异族拍拍衣袖又回去，但那孩子，真就那么毫发无伤的去而复返。谌姨打心眼里不信，这回来的和去的是同一个人。”

“哦？”微生广玳配合着谌虹话里情绪发出疑问。

“以前，那孩子不说有甚才德，只能说是十分明事理，有一位城主父亲也从未曾仗势欺人过。可去而复返后，简直是成了一方恶霸。前面我同你说的那个准备去黎安城检举城主的书生，在那孩子回来当晚就被杀了，”说到这，谌虹眼中嫌恶之意俱现，“他爹也不管束，任其恶行愈演愈烈，城中被无故残害之人越来越多。不少家中顶梁的，因咽不下一口气，聚集一同去讨伐他以期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却不料那人已是人性皆失，竟丧心病狂将所有讨伐者全数屠戮殆尽，徒剩家中老弱妇孺，一时间自郄阳城逃出，散落别地，成了被人害所迫的流民。”语毕，谌虹无力垂眼，望向微生广玳的眼神里又夹杂了几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不过您说过，那人现下已死，”微生广玳蓦然想起刚醒来时谌虹的话，看出她不甚想让自己掺和进郄阳城这档子烂事中，边说着边探身抱住谌虹，“我总会掺和进人世间险恶，哪怕不来郄阳城。我总不能一辈子蒙着眼生活在蜜罐里是不是，谌姨，我长大了，该为微生家担起一份责任了。”

微生广玳轻抚着谌虹脊背，屏风后，华款冬挑着时机端着适温的药露面。

谌虹也不甚好意思在两个小辈面前失态，粗略擦拭着眼角余泪，抬手就要去接华款冬手中的药碗。

广玳一开始还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可当她无意间抬眼看向华款冬时，才发现华款冬不仅眼神里，全身似乎都在散发着不想将药碗交给谌虹的哀怨，倒是谌虹浑然不觉，只觉得华款冬端碗力道怪稳的，她还得使些力气才能接过。

微生广玳满腹疑惑，又想起这人此前非要亲自去改车驾软垫的眼神。

“？难道我当时没看错……”广玳突然开始觉得眼前虚幻，“他几时是这样的？”

需要一段时间缓冲的微生广玳没有及时想办法为华款冬夺回喂药的活儿，那哀怨便仿若化作实质，牢牢萦绕在华款冬周身。

“谌姨，我，我恢复了些，这药我便自己喝罢。”任广玳如何想忽视，那怪异的感觉却始终存在，无法，她决定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谌虹见广玳坚持，便也松了口，将药碗递了过去。

“嗯？这回药果真不苦了，清遥，果然可靠！”广玳一口接一口喝着，片刻药便见了底。

华款冬听到广玳的话，周身气焰刹时变得柔和。

“能咽下便好。”华款冬悄悄松了口气，心中默默为自己打着气，第一次阶段药性尝试，夫人接受良好！

广玳察觉到华款冬心情好转，周身低气压散去，也顿觉松了口气。

三日后，郄阳城主爱子头七已过。

明面上，易货开市；暗处，“蛛网”亦悄悄延展。

微生氏之所以能接连续任夏朝丞相一职，不仅仅是靠才干出众，更是因为微生氏先人奉太祖皇帝的旨意暗中经营着遍布九州的情报网。而郄阳城，是初始枢纽之一。不过近些年，在被不明身份的人暗暗尝试瓦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