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款冬闻言,方才骑马的后遗症状仿佛此刻姗姗来迟,心脏倏地狂跳不止,若不是他悄然将手背过身后,此刻正死死按住劳宫穴,面上的沉静怕半分都难以维系。
“我听梓人们说,你整整五日都未曾露面,又去医馆寻你,却只见阿蜕。”微生广玳解释着,不自觉带上几分连她都没注意到的委屈。
“我与你交集竟是这般浅么,骤然离开也不愿给我留个口信?”分明是担心对方,说出口的言辞却不免夹杂几分怨气,微生广玳嗔怒望向华款冬,“还是我想多了,在华神医眼中,在下称不上一句朋友?”
华款冬慌忙摆手,难得破了那副一贯波澜不惊的模样。
“那为何,说走便走,半字不留,在下究竟做了何事惹得华神医如此着急想要逃离白屈街,不是你先不愿见我么?怎的我尽力避开之后你又要跑?”
微生广玳愈说愈觉心间悲意难忍,一口气说完后毅然转身,固执地没再看华款冬,独自掩面,拿帕子擦试着眼角溢出的几点泪花。
“我没有!”没有不愿见你啊!华款冬简直要被急疯了,心上人猝不及防落泪,逼得他声调都拔高几度,一刻不敢耽误扬声辩驳。
天地良心,见到微生广玳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欢喜,几时流露出不悦了?以及,“尽力避开”是何意?那日午时,不是白屈街有要事处理,而是误以为他不想见她,这才故意没回宅院?
纵使华款冬颇想问个明白,望着广玳决绝背影,也知晓此时不是良机。
情绪来得快去也快,微生广玳自己哄得自己消了气。
方才华款冬一句否认之语出声后便再没了下文,她好奇对方在做什么,却也一时不好撇下面子若无其事转头,暗自懊悔刚刚还是有些冲动,怎的就直接转了身呢!
这边广玳还在思忖着如何自然回头,身后就不住传来阵阵窸窸窣窣声响。
异香飘荡,微生广玳右手死死掐住膝骨,让自己继续坐得笔直,拼命克制着妄想直接转过去的冲动。
脚步声渐近,华款冬终于开始动作。
广玳好奇极了,只得不住加大力气,不必掀开裙摆去瞧她也能知道,膝头必然已经凝上几抹指痕。
香气愈发浓烈,微生广玳不自觉闭上眼想着放空片刻,缓解几分心间紧张。
“微生姑娘,劳驾,赏眼瞧瞧?”华款冬温声哄着,仿佛在同什么幼童对话。
广玳缓缓睁眼,瞳孔倏地放大到极致。双手来不及掩面阻住广玳的惊呼,就被她指使着抚向华款冬稳当端着的植株花苞末端。
香若幽兰,触如苍耳,滑面乃伪势,尖刺匿于其中。通体空色,叶花同源。
除了苍术白,还能是什么!
“竟然当真与书中记述别无二致!”
广玳手还未触及苍术白,华款冬便将身一转,广玳手从原定之处落下,未触及苍术白半分,直直避免一场流血。
“苍术白身携万刺,活物稍有不慎触及其身,便会引得植刺入体,非身死难以祛除,故而得名长生根。微生姑娘,好歹看过许久《本草千方》,怎的这禁忌都未曾记住,抬手便要抚上来?”
华款冬被微生广玳下意识的动作狠狠吓了一跳,虽说及时转过身去,仍心有余悸揶揄了广玳几句。不仅如此,还因为害怕广玳再度伸手,草率却全面地将苍术白从头至尾罩了起来。
“那日,我依照寻常时辰至廊亭候着姑娘,却被棠枝告知你回相府了,以为出了甚么大事,我便寻了过去。”
“可,我在相府守了半日,未曾见你来过……”
“说来惭愧,在下行于半路被师妹截住,直到夜色浓重之际才脱身,待我抵达相府之时,你已然回了宅院。”
华款冬讪讪解释,顿了顿,又继续道:“翌日,我到植园,你早去了硕果……再往后几日,你便一直将自己关于书房,看着不断从硕果书屋运来的医册,结合近日里宫内外传起的流言,我这才知晓你忧心之事为何。”
语毕,华款冬又掏出封笺札,信上详细记录着近年来各地气候状况。
“天气莫测高深,极力影响当地气候。可能今日观之一种预测,待我赶至现场又呈现出另一番实景,故而甫一收到此信息,我便快马加鞭赶去了适宜苍术白生长地域。”
“你寻了多久?”华款冬霎时停下话头,广玳却不住追问。
“……约莫五日。”华款冬轻声回答。
仅那广为熟知适宜其生长的楚地,自黎安去而复返至少也需半日。方才未待广玳细致看完那笺札,华款冬就猝不及防将其收了回去,她只来得及瞟上那离得最近的,少说也得两日马程赶去之处,遑论还须在生地四处搜寻。
观之华款冬眼底青灰一片,眸子却闪着光,广玳心间蓦然传来阵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