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小郎君这话,意思是四十九天,足够他把这件事情彻底处理好,足够他心无牵挂的离开。
想到这里,良医的眼神有些湿润。医身难医心,况且小郎君博闻强记,他根本说服不了对方。
“我一定会找到绒芒花。”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谁,说完,良医就抹了一把眼睛,起身往外走。
赵归梦也起身告别。
裴珩却请她少待:“这一路劳烦赵门使诸多,所欠银两……”
他一边说,一边唤来小厮,准备吩咐他去库房取二百两纹银和几件谢礼。
赵归梦却打断他:“不必还了。”
这几个字说起来很轻巧,吓得慕亭云瞪大眼:“啊?师姐,你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他果然要成外门师弟了,没错吧?
赵归梦只当没听见,掸了掸衣袍:“裴大人赠我照夜清,我送裴大人回朔州,算起来,你我就算两清了吧。”
其实按照两人上次在山洞里的交谈,照夜清的恩情,已经还过了。从密林刺杀到朔州这一路,应当另算。
可谁知……
算了,一命换一命,怎么也还清了。
裴珩的目光略有几分迟疑,道:“赵门使不喜黄白之物也无妨,不过我这库房中还有许多奇巧的武器,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不管是黄白之物,还是奇巧武器,他师姐都感兴趣极了。
慕亭云对赵归梦的某些方面可谓是非常了解,只是没想到裴珩这么快就摸清楚了。
思及此,慕亭云的屁股稳稳当当地粘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等他师姐挑完武器,估计还得好一会。
哪知赵归梦噔噔噔就往外走,声音从几步之外传来:“多谢,不感兴趣。”
跑这么快,哪里是不感兴趣,分明是怕走得太慢,自己会后悔。
慕亭云连忙站起来,三两步跟上她。
裴珩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两下。
——
朔州是朔北路州府,往南有五州,共为朔北路。昔日往北,还有三州,分别是云州、庆州和雄州,原属大庆,如今已落入西戎手里。
朔州地处西北,常年重兵驻扎。这是一座狭长的城市,夹在两山之间,东接苍云岭,西临玄龙山。因其地势特殊,如今已成为大庆最后一道屏障。
朔州知州到任满三年时,上有意将其升调至瑞京,被其婉拒,上书曰边关不稳,愿长守此地。上大喜,赞其碧血丹心,忠贞不渝,特赐亲书牌匾以彰其功。
所以,朔州知州满门被屠一案,又发生在永威将军裴暄被疏勾结敌军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引起上怒。原本只需朔北路提点刑狱司审查此案,上报由大理寺审核,再报于刑部复核。
这次竟直接派了大理寺少卿作为钦差大臣,从旁协理调查。犹嫌不足,让戟雪门也介入其中。如此一来,原来寂寞安静的朔州,突然涌进了一大批人。
知府衙门的内衙的官舍和驿舍并不大,根本安排不了这么多人。戟雪门没来时,倒是能住下。那个通判急得额头冒汗,因朔州苦寒,没有像样的客栈。戟雪卫住着倒也无法,可是谁让一起来的还有位国公爷!
按理,他倒是能把自己的院子腾出来,给京官们歇脚。
可这是戟雪门,最擅长掘地三尺。哪个做官的能保证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万一进了他们家的大门,查出点不该查的东西,那就糟了。
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好在这时候,有个衙役倒是想到一个好去处。那是一个单独的四合院,屋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以前都是租给旅居的文士。朔州天辽地阔,风景独特,临着西戎,又有几分金戈铁马之意,倒是吸引了一些来自南方的文士。
自然,他们也只是短暂停留于此,做出什么所谓的气吞山河的慷慨悲歌,就会离去。戟雪门来的正是时候,这小院已经空了半月。
小院不大,胜在景色好。西北角那间房推开窗就能看见雪盖满头的苍云岭,从岭上留下的天水溪也尽收眼底。
慕亭云一见便爱上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景,与瑞京截然不同。但他还是让赵归梦先挑。
赵归梦抬脚便走向那间屋子。
慕亭云心中虽有些遗憾,但还是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房间。
岂料,赵归梦虚晃一枪,笑得讨打:“很孝顺嘛。”
说完,也不管慕亭云又喜又怒的表情,慢慢悠悠地去了另外一间房。门房紧闭后,她面对着床榻,身子一歪倒了上去,目光怔怔地盯着房梁的横木。
这一路,她知道裴珩在利用她,借她的襄助顺利回到朔州。本想到了朔州一并讨回,没想到那晚从风雪中救了她的人,居然是裴珩。
“算了,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