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闻声方回头半高的小人便扑了过来。季湘嘴角噙笑，许是奔得有些急，楚辰小脸红扑扑的，他松开季湘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辰儿给皇姐请安。”

他说罢扬起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今日太傅告假，辰儿特来看看皇姐，皇姐身子可好些了？”季湘倍感欣慰，她揉揉楚辰额间扬起的碎发道，“辰儿有心了，皇姐身子已无大碍。辰儿一人来的？”她眺望殿外，空无一人。

“没有没有。”楚辰乐呵呵地摇摇头，“辰儿等不及想见皇姐，又嫌嬷嬷与公公走得太慢，遂是先奔了来。”季湘失笑，只道他鬼灵精。二人正说时，殿外便又传来了碧霄殿大内监与嬷嬷慌乱的脚步声。

这二人加在一起都有一百来岁了，时下人手大件小件的将拜礼呈上，他们面红脖子粗地擦着面上热汗跪地请安。

楚辰不欲听这二人废话，他将二人怀中东西抽出塞到了喜儿与小桂子手里，牵着季湘便要往曲台殿外去。季湘被拽着走了几步方道，“辰儿，我们这是去何处？”

“辰儿近来被太傅盯得紧，每每得闲已是月上枝头，都错过了皇姐的生辰。辰儿得知董大人此前给母后进贡过一株百年灵芝，母后一直未曾食用，左右搁着亦是搁着，那玩意儿只怕母后早就吃厌了，辰儿便央了母后赠予皇姐。皇姐若得了灵芝伤势便能好得更快，母后允了辰儿，皇姐遂莫再耽搁了，快些随辰儿去锦阳宫吧！”

他满心雀跃，欣欣然开口，“彼时见母后，母后亦同辰儿道许久未见皇姐了，恐贸然而来惊扰了皇姐养伤，又恐皇姐与她生分了去。适逢太傅今日告假，辰儿便马不停蹄地赶了来。皇姐放心，辰儿来时遣公公去锦阳宫禀过了，母后亦备好了膳食，皇姐今日便随辰儿一道在锦阳宫用午膳吧！”

季湘右眼皮跳了跳，她默声跟着楚辰朝锦阳宫而去。宫道内静悄悄的，只听得几双零碎的脚步声，仇翎与贸笠亦步亦趋的跟在季湘二人身后。不知行了多久季湘方见及那刻着“锦阳宫”三个大字的华贵宫门。

立于宫外的宫人们见人忙迎了上来。“奴才给三殿下、四殿下请安。娘娘已等二位殿下多时，二位殿下随奴才这处请。”内监侧身引着二人入宫。院中百花争奇斗艳，每行两步便能瞧见一株叫不上名儿的盆栽。

季湘牵着楚辰跟在引路内监身后穿过廊亭与池桥止步于一处屋外。楚辰急切地拉着季湘迈步入屋，季湘回头看去时仇翎与贸笠已被两内监拦在了屋外，她收回视线环视屋中。屋内熏香缭绕，扑鼻的香萦绕在她周身。

皇后何如萱端茶静坐于主位之上，闻见脚步声方搁下茶盏抬眸。

“儿臣给母后请安。”姐弟二人双双跪地见礼。

何如萱的眸子顺着楚辰滑向了季湘，她示意二人起身，赐座后方道，“盈儿身子可好些了？可需本宫再差太医来瞧瞧？本宫近来奔走于惠仁宫，却是忽视了你那处。”

皇帝采选没多久太后便大病了一场，季湘只听闻是寒邪入体，将她那本就年迈的身子折磨得愈发残破。

屋内的宫人近身奉茶，季湘扫了老妇一眼回道，“谢母后挂心，多得母后遣宫人送来的补品，盈儿将养了月余已是好多了。皇祖母年事已高，经此重病身侧若无贴己之人恐更是难熬，母后操劳，盈儿这处有太医足以，不敢再让母后劳神。母后亦要注意身子。”

“静妃去的早，你这孩子自幼便懂事，倒是苦了你了。”何如萱悲痛地叹气。楚辰闻之难受，他欠身握住了季湘的手，季湘反手摸了摸楚辰的脑袋，冷静的眸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何如萱瞧了季湘一眼，未从她面上瞧出点什么方作罢，她看着姐弟二人手足情深的模样欣慰地扬了唇。

“母后莫要这般想，有母后在，盈儿不觉得苦，盈儿深知这些年若非母后盈儿亦活不到今日。母后为盈儿所做的一切盈儿皆铭记于心。”季湘直视着何如萱，后者握杯的手微顿，入口的茶水含了几息方咽下。

“盈儿有心了。倒也是本宫多虑，有丹阳照拂，本宫自是放心的。丹阳心细，想必这段时日亦是因你重伤未愈方不曾离宫。”

季湘眸光晃动，她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道，“母后说得是，皇姑母向来体贴入微，盈儿说句浑话，若此番重伤的非是盈儿而是二皇兄，想必皇姑母亦是心忧。经此横祸，差点丧命，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盈儿亦想通了，盈儿此前十余载确实活得糊涂，终年止步于曲台殿那方寸之地不说，还未能在父皇与母后身前尽孝。盈儿实在有罪。”

季湘眸中蓄泪，满脸懊悔，她伸手摸摸楚辰脑袋，“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给盈儿最大的恩赐，盈儿生母早逝，盈儿此生别无所求，惟愿不再如过往那般给自己画地为牢。父皇、母后、皇兄、辰儿，还有皇祖母与皇姑母……及母妃是盈儿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亦是盈儿最该珍视之辈。盈儿已决定痛改前非，但求能好生孝敬父皇与母后，为父皇与母后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