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音站在门内,无比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锁没有再发出声响。可是宋知音知道,那个人的话,可以在任何时间,从任何地方出现在他身边。
这个时候宋知音才发现,原来,他等这一天竟然等了这么久。
死亡无比漫长,一天不曾进食的他,视线开始涣散。
“嘶嘶——”寂静被打破,宋知音的背部僵直着。他能感受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滑腻的软物爬过凸起沙砾的摩擦声,“嘶嘶”“嘶嘶”,就像是引燃的炸药,而引线的另一端,系在宋知音的身上。
宋知音转过身,他看见了——
不,应该说,是它看见了他。
光滑黝黑的鳞片甚至在黑暗中泛着点点幽光,细长如线的瞳孔宛如裂缝,吞噬着猎物的姿态。
太黑了,宋知音看不清它身体的轨迹,只能隐隐从那冰冷毫无温度的竖瞳中判断,它大概还有多久,便可以完全抵达自己的脚下。
原来是蛇,宋知音有些失望。仿佛在这屋内,有一条蛇出现在眼前,并不是什么值得诧异的事。
甚至在此刻,他还有些病态的期待,希望这条蛇会在下一秒变成幽什。
“哥哥。”
宋知音平寂的心陡然一震,他深深望着眼前的这条蛇。是错觉吗?为什么他真的听见了幽什的声音。
直到,身后的门响了,宋知音才知道,那不是幻觉。侧头望向门外,宋知音可以透过门上的那一小块玻璃,看见门外影影绰绰的人影。
可是因为角度问题,他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只能看到那地上被拖曳的长长身影,随着主人说话的幅度,一颤一颤的。
是幽什。宋知音的呼吸重了些。
近在咫尺的距离,宋知音面无表情地一脚踢开了那条吐着红信、就要爬到他脚上的黑蛇。
“哥哥,你在里面,对吗?” 门外,没有等到宋知音回应的幽什也并未走开。他湮白的小手轻轻覆在锁链之上,青色的血管在月光下缓缓流淌。
哥哥给他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他找了很久很久。可是,他知道,哥哥一定不是故意的,所以他又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要把自己锁起来,是不想再见到他吗?
“铮”的一声,锁链被幽什抓在手中,摇晃了起来。可惜,逆着月光,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宋知音嘴唇倏动,睫羽小心翼翼地颤了一下。只是不等他开口,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比起先前,更为有力。
那是比黑更黑的颜色,黑暗中,宋知音肉眼无法辨别。但是他莫名觉得,它应当是墨绿色。
这个屋里有两条蛇,不,或许还会有更多。
刚刚的黑蛇被宋知音踢到了角落里,没有再出现。但是宋知音却没有再尝试,因为眼前的这条蛇,有着剧毒。
此情此景,宋知音有种被割裂的异样感。就好像这条蛇对于他来说是现实,而门外是虚妄的噩梦。也有可能,门外才是真相,而这里,只是他为了逃避现实捏造的梦境。
不过,既然是做梦,为什么不能是美梦?
“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幽什又在开口说话。他将脑袋抵在门上,额前的发垂下,几乎就要扎进眼睛。他将手指伸进锁链的隙缝中,因用力,指节处甚至泛着白。
——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宋知音再一次被这声音拉回了现实,他似乎看见了幽什嘴角瘪起,泪眼迷离的模样。这是他惯用的示弱方式。
“哥哥。”幽什的声音越来越轻,这让人怀疑是否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不见。
眼见着那条蛇离他越来越近,宋知音目光流转间,眼神缓缓定格在了门外的那道影子上,“幽什,你知道钥匙在哪吗?如果......你能帮我找到钥匙的话,我就理你。”
宋知音在试探,他的声音相较于以往的清冷,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蛊惑意味。可是,幽什听出来了。不仅如此,他似乎已经嗅到了糖果的甜蜜气息,于是明知是陷阱,也无法抵抗。
“哥哥,说话要算话哦。”幽什瞳孔扩散开来,整个人无法抑制地兴奋。只不过,宋知音看不到这些,他只能隐隐听见幽什声音中古怪的颤抖。
脚步声渐行渐远,宋知音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脏处那种被压迫的窒息感,轻了些。
在这漆黑一片的祠堂内,他的存在就有如暗室中盛开的一朵花,与世隔绝,拒人于千里之外。与此同时却又散发着清甜的气息,引诱着蛰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物。
而这些毒物中,最危险的还没有出现。
躲在柱子后,宋知音尽量仰头将身体贴合。不经意间,碎发散落在耳际,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耳垂。只见耳尖轻动,他听到了那朝他径直爬来的声音。
如影随形。
这蛇就像知道他在这里一样,不论他躲到哪,都能找到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知音低头嗅了嗅衣服。思考片刻后,他抬起双臂,腰身微微弓下,将身上的衬衣脱了下来。
夜晚的老屋有些凉,刚脱掉衣服,便有一阵阴风打在身上,吹得宋知音不禁缩了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