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里头的人多是京都子弟,彼此是旧相识,互相帮忙占座,问这个有人坐问那个也有人。
最后,夏朝竟坐到第一排正中间,这下莫说是打瞌睡,连开小差都不能够,夏朝心中哀嚎阵阵。
她刚坐下不久,授课的夫子便来了,一把白须飘飘,乃是个干巴小老头。
小老头姓卓,是太学博士,平日里众人称他为卓夫子。
他一进来就拿起戒尺在手里轻拍,看得夏朝心里直打鼓,她从前被这样的尺子打过,只要三两下,手心就会又麻又肿,如同馒头一般,被打的那块肉除了感觉有些凉,什么知觉都没有。
房间里很安静,看来有不少人都吃过这戒尺的苦头,虽是丙班,竟是纪律严明,个个精神地很。
如今讲究个尊师重道,若是因为学业不精挨了打,就算这些学生的父母在京都略有头脸也不能说什么,夫子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夏朝亦打起精神,可眼前书本上那一竖一竖的字看着真的很卡顿,她好不容易才把第一页的内容通顺地默念下来。
这时卓夫子终于发话:“今日咱们要论一论,诸位埋首苦读数十载,究竟为何?”
夏朝目视前方,不偏不倚,尽可能让自己的眼神别与卓夫子对视,不然......
戒尺突地拍在夏朝的桌上,卓夫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今日来了新人,就由你起来开个头。”
夏朝暗道倒霉,还有这是个什么问题,为什么读书?
不就是为了考个好分数,上好大学,有份好工作么。
她那个时候国泰民安,几乎人人都能上学,普通人不就是为自己将来的生活能更平顺些......
夏朝简单地换算一下:“回夫子的话,读书是为了做官。”
卓夫子听后,胡子气地吹起来,声量拔得高高的:“孺子不可教也,竟是满心的功名利禄!”
夏朝满头雾水,这不是丙班么,好些都是混进来的,她说自己的志向是做官已经很上进了,后面那些是为什么她都不稀得说。
可她若是反驳,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自然是不能反驳,可也没觉得有什么错。
卓夫子看她全然没有羞愧的模样,气的眼睛都要瞪圆了。
他将戒尺在桌子上拍的啪啪作响:“好色,好利,好名等心,皆是私欲,若有如此闲思杂虑,如何能念的好书?”
学生们纷纷说吾等受教,卓夫子的眼神却只看向夏朝。
夏朝心想看来他今天是非要点自己这颗顽石,只得再问:“学生愚钝,请夫子赐教。”
卓夫子捋了把胡须,终于到他发挥的时候了:“你们要记得,读书乃是发自本心,感悟圣人之道,铭记贤人之言,摒除私欲,窥见天理,方能格物致知平天下,以天地万物为一体。”
夏朝连连点头,实际上左耳朵右耳朵出,听不懂这卓夫子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什么窥见天理,以天地万物为一体?
夫子啊,我要能把书读到这份上,岂不成了圣人。
卓夫子对自己的这番读书论很满意,再次望向夏朝,眼里有了几分期许:“你再说说,读书是为了什么?”
这怎么还抓着不放了。
夏朝有心想将他刚才的话中译中一番交差,可她什么都没记下。
“嗯?”
卓夫子对夏朝的反应很不满意,手上的戒尺一上一下,眼看着就要落到夏朝手心。
夏朝忽然灵光乍现,想起从前学过的文章:“我等是为大周千秋万世的兴盛而读书。”
屋子里的氛围停滞了一瞬,卓夫子一番训斥噎在喉头。
夏朝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怎么着,你还能这句话不对?脑袋不要啦。
她可真是聪明绝顶。
夏朝乘胜追击:“夫子,我可说对了?”
卓夫子连冷哼都不行,只能夸赞:“你说的极好。”
夏朝落座之后卓夫子就走到后头去了。
这人就是个刺头,还是很油滑那种,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因着卓夫子一直在后头念经,半天没有上来的意思,夏朝终于忍不住开始小鸡啄米,啄了一会就昏睡过去,直睡到午憩时分。
夏朝伸了个懒腰,见丙班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她起身向外打算去裴渊停留的那家酒楼,来的路上她点了菜的。
早上成功化解夫子的“追杀”夏朝心情颇好,心想一会儿要与裴渊好好说道说道她大战卓夫子的事迹。
她哼着小曲,却见前方拐角处拦着一个人,正是那日宋真意身边极为机灵的跟班。
夏朝微微蹙眉,心感不妙,顿住脚步。
“裴少爷,我家少爷邀您一聚。”
夏朝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