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词叫近乡情怯,现在克莱恩很好的体会了它。
班森的临时旅馆前,他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就算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和感情,他仍是周明瑞这点是不变的,这是他的自我与本质,容不得丝毫动摇,否则他迟早也会失控。
也就是说,班森与梅丽莎确实失去了他们的兄弟。
“克莱恩,怎么了?”跟着停下脚步的诗人同学奇怪的问道。
“没事。”克莱恩定了定神,走进了旅馆。
有些事本来就该说清楚,否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来说太不公平。
旅馆内,班森和梅丽莎正在吃迟来的午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急匆匆赶回来,又为失踪兄弟的事跑来跑去,到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补充能量。
克莱恩一眼就看到了桌上万恶的黑面包,不禁有些生气的眯起眼,柔软的褐瞳生出冰冷的尖刺。
“怎么还是黑面包?给你的钱被偷了还是被抢了!”
是他失策,梅丽莎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怀揣巨款又无家可归是挺危险的。
他把怀里的乌鸦往旁边置物台一搁,急切的走到梅丽莎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要不是男女有别,他就要上手摸了,“梅丽莎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看到日思夜想的人重新出现,再看到那双溢满关切的褐眸,梅丽莎忍不住抱着失而复得的兄长痛哭起来。
“克莱恩,你终于回来了。”
再怎么行事成熟,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女孩。
最怕这种情况的克莱恩把视线投向班森,这位只有20多岁却因过度操劳而看起来像30多岁的长兄眼眶也有些发红。
他用带着颤抖的手臂将弟弟和妹妹一起抱住,“回来就好。”
感动与愧疚同时啃咬他的心,他微微抬手,却最终并没有回抱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去拥抱他们。
“好了,莫蕾蒂小姐,我早就说过你哥哥没事。”最终还是诗人同学不解风情打断了莫雷蒂一家的重逢,“危险基本已经过去,所以我就带他回来了。”
他也不想的,但是克莱恩可怜巴巴投过来求救的表情他拒绝不了啊。
“多谢你了,米切尔先生。”梅丽莎不好意思的放开手,抹了抹眼睛,温和但不容拒绝的把外人请离,“我们兄妹三人有很多话想说,就不送你了。”
克莱恩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他可以对莫雷蒂兄妹坦白,但这些话不该让第三人听到。
伦纳德也不是不能理解,理解的笑了笑,干脆离开了。
这也让一直神经紧绷的帕列斯松了口气。
祂百思不得其解,阿蒙的时之虫开始打架,究竟是什么迷惑人心的陷阱?
外人的离去让旅馆内气氛逐渐尴尬,特指克莱恩尴尬。
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他被动的被梅丽莎拉着坐在临时餐桌,被动的接受了班森的黑面包投喂。
他真的不想吃黑面包,而且他已经吃过午饭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慢吞吞的咬下一口,慢慢嚼着。
这是来自家人的关怀,不该被辜负和伤害。
“克莱恩,你还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班森说过的话吗?”
梅丽莎捧着一杯劣制茶,淑女般小口抿着。
怎么会不记得,原主的记忆虽然零碎,但关于家人的一切都没忘记。
父亲是皇家陆军上士,牺牲于南大陆的殖民冲突,母亲是虔诚的黑夜女神信徒,在失去丈夫后操劳过度,最终病逝,那年也刚好是克莱恩考上大学的时候。
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来自父亲的抚恤金也所剩无几,克莱恩当时真的想过放弃上大学,转而和哥哥一起去打工补贴家用。
那时候班森顶着巨大的压力拒绝了,他说……
“知识才能创造财富,才是真正可以在这个社会立足的根本。”
克莱恩放下黑面包,就因为班森吃过没文化的亏,所以才能说出这种可贵可理智的话。
“没错,知识才能使人进步,而不是退化成卷毛狒狒。”班森露出微笑。
来了,班森喜欢的卷毛狒狒嘲讽法。
克莱恩试探着接梗,“都已经是卷毛狒狒了,哪来的智商理解这些。”
“说得不错。”班森认可的点点头,“克莱恩,你终于也学会些幽默了。”
受到感染,克莱恩也微微笑起来,但很快,抽疼的心脏让他的笑容慢慢消失。
“班森,梅丽莎,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克莱恩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管说出真相后得到的是恐惧还是憎恨,都是他应得的,总比现在不上不下难受好,“其实……”
“克莱恩。”梅丽莎纤细的手指搭上兄长的,这位身心都极为成熟的少女直直看过来,相似的褐瞳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先听我说好吗?”
事情发生在即将被房东赶出房子的那一晚,梅丽莎在漆黑的房间里怀揣着对失踪兄长的担扰和即将无处可归的烦恼收拾家当。
他们兄妹三人加起来的东西都不多,但光靠梅丽莎一个人还是带不走的。
梅丽莎坐在家徒四壁的房间,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虚空,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