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仓冶惊讶道。
玄白微微点头:“冥河两岸原本都是曼珠沙华,但......”
玄白顿了一瞬,又道:“传说,曾经有人,有魂魄,渡过冥河的时候,撒下了一把莲子,被冥河的执念所染,成了活物,可噬仙啮佛,但喜以腐骨坏肉为食。”
“冥河虽也有四季循环,但它所生的莲花常开不败,开花之时,漫天铺展,妖艳异常,香气弥漫酆都城,成熟之后,花心莹润如眼的莲子便会飞出,寻找新的土壤。”
“可它,在阳世是活不了的!”玄白指尖凝了灵力,从那已经变成土壤的小兵身上提出来了一个种子,随手一弹。
众人连同仓冶一惊,却见那眼睛从灵力的束缚中出来之后,掠过账中洒进来的阳光,马上便如同被火烧灼一样,散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怎么会到了人间呢?谁会将它带上来呢?玄白望着那种子消失的方位,陷入沉思。
仓冶问道:“你如何得知?”此人未免太了解了些。
“机缘巧合,见过。”
“冥界?”
玄白微微点头。
虽说三界之内,各有其章,但修炼之人,上天入地向来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仓冶不再在意。
“你可知应对之法?”
“......很难!”
难就是有,仓冶面色闪过一丝激动:“怎样?”
玄白屏息,攥紧了袖口,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团种子,齿间挤出了两个字:“剥——皮!”
“......若要活下去,必要将种子一个个挖出,然后晾在阳光下......”
剥皮!活着!
那完全是生不如死,大帐内其余人听闻此言,皆惊愕失色。
仓冶亦不禁皱了眉头。
“若是......撑不到最后一刻,所受的罪,便都前功尽弃了。”玄白面色煞白,身型似有不稳,仓冶目光微动。
此法实在残忍,若求生意志薄弱,或者莲根深入皮肉太深,那是很难挺到最后一刻的。
方才那小兵,即便命入黄泉,也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可若他想要活下去,就得遭受非人的折磨,最终还不一定能够如愿。
舒服的死,和经受非人的折磨,去求那一线生机,大多数人会如何选择?
选择生的人,又有几人能坚持到最后?
“它生根很慢,七八日之后才会出现嗜睡、疲惫的症状,一旦生根却又生长极快,有的瞬息的功夫,便可蔓延至全身,那时便再难回天了。”玄白缓缓道。
仓冶见玄白一副清冷默然,不问世事的的模样,不知他如何知晓这么些东西,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道:“那便是发现的越早,越有机会存活?”
玄白点头。
仓冶道:“除了嗜睡、疲惫,身体可还有其他特征?”
“生根的地方,往往是最先接触的地方,刚开始会有如同蚊虫叮咬一般的红斑,但生根后就消失了。”
有辨认的症状便好,仓冶道:“百里鹤,依这位玄公子所言,马上去办。”
“是!”
“让北极恒带上所有的录入簿子和卷宗到天书洞来见我。”莲瘟虽然可愈,但将这莲瘟带到阳间的幕后之人仍旧没有半点影子,若不能及时揪出来,如今的方法亦只是扬汤止沸罢了。
“是。”一名小将领命候在一旁,等待仓冶领着一干人等离了大帐再小跑去禀报。
玄白最后出来,看着仓冶的背影在众人的簇拥下渐渐消失,无处可去,只好顺着来的路往回走。
刚转过一个弯,听得后面有人骑马赶来。
“玄公子,玄公子,王上有请,说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来人是位小将,下了马,行了个礼道。
......
玄白依言去了王宫,领路的宫人将他带到一处洞府,石头的匾额上书:“揽月阁”,名字好,只是略微有些荒凉,大夏天却有些微的枯草,花瓣满地。
小将推开了门:“您请进去稍坐,王上正在和北丞相议事,稍后便来。”小将微微拘礼,退了下去。
玄白点头,嘴角微扬,阿夜是个勤政的王上。
“哥哥,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心法我已经背会了!”
“哥哥,我不想扫地,我去找鸟蛋好不好......”
“哥哥,摘梅子好累啊......”
“......”
玄白回过神来,见屋内有些尘埃,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轻轻一笑,扶了抚凳子上的灰,随意一坐。
好久.....日头已经偏西,玄白生了困意,站起来随意打量着屋内,见对面挂着些画。
“阿夜何时喜欢书画了?”
玄白走了过去,其中一副画的是一只跳脚的鸵鸟,带着一顶帽子,翅膀捂着屁股,后面插着一支金色的箭。
旁边画着的是一副掉光了毛的猫头鹰,捂着自己的前门,神色滑稽慌张。
再旁边的一副,是一只鹤,翘着二郎脚,拿大烟袋,吐了一个烟圈,正在闭目养神,却没注意自己的鹤尾巴已经着了火。
如果这几位大臣,知道阿夜如此作弄他们,不知会作何感想,玄白轻笑,见桌上摊开了一副,是空的。
转过屏风,书架上是一些人族的典籍,放的乱七八糟,落满了灰尘。
玄白随意拿了一本,抚了灰尘,正欲翻开,忽地,后面摄人之气袭来,未来得及反应,喉头便被死死扼住,后背狠狠地撞在了书架上。
玄白一撑,咣当一声,书架应声而倒,卡在了墙角,玄白亦被压到了上面,来人气势如山,杀气腾腾,正是仓冶。
“你到底是谁?”
仓冶掐了玄白的脖子,耳朵微颤。
此人来历不明,又知晓如此多的事情,出现的时机恰好又和这所谓的天眼莲出现的时间如此接近,还是个人族,他难免不会多想。
玄白几乎不能呼吸,涨红了脸。
“为何老跟着我?”
“阿夜又是谁?”
“你来兽族有什么目的?”仓冶眼神凌厉,狠厉毕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玄白一手凝了灵力,一手抓着仓冶的手腕,正要回击,看清来人后又断了术法,因为呼吸不畅,眼眶噙了泪花。
仓冶看了一眼玄白凝了灵力的那手,方才还汹涌异常的淡蓝色的光,渐渐淡了下去,此人在生死关头,仍旧不愿出手,是算准了不会杀他?仓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甚至凝了神魂之力。
“说!”
玄白却只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忽觉眼前一片漆黑,耳朵嗡嗡响,就要支撑不住。
仓冶感觉对方的力道渐渐弱去,猛然一把松开了玄白的喉咙,玄白一手扶了桌子,一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
仓冶看着他墨发垂在一侧,白玉似的脖颈被自己掐出了几道红痕,蜷了手指。
玄白不愿动手,他也并非想杀他,虽然能感受到,此人并没有恶意,但他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身上谜团太多了!
敌方的奸细,要打入内部,往往第一步,就是取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