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短短休息了几日,苏闻便去学堂供职了。
学堂门前几株花开了又败,只余几朵残花在风中摇曳,苏闻撩起裙摆迈过高高的门槛,便觉得学堂里也如门前般荒凉。
紫檀木的案几排列整齐,只疏疏落落坐着几个人,而原属于肖云逆的桌子,早已空无一物。
苏闻来得晚,便随意挑了张偏桌坐下来。
前些时日,他听影子回报说:萧云逆已经从望月居,搬迁到了长乐公主的瑶华殿。
自此,北萧太子已成旧梦,唯余萧官人而已。
一堂沉闷的课毕,他同长乐公主问了安。
姒念脸色不佳,比他还病恹恹的,低垂着脑袋道:“萧哥哥总把自己闷在房里,无论我怎么逗他,他都不大理我,萧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闻无奈:“人总是会变的。”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姒念手指绞着笔杆,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了一片的墨色。
“你没错。”是别人做错了。
纵使苏闻再能言善辩,此刻也突然的语塞,事情还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好像整件事都是无解的。
如此又过了几日,苏闻听影子来报,说长乐公主大闹养心殿,被陛下关了禁闭。
原是皇帝要给长乐公主选亲,姒念却执意要嫁给萧云逆,因此帝王震怒,差点要把萧云逆拖出去砍了,是姒念又哭又闹才保住的。
苏闻纸卷而坐,波澜不惊。
待姒念解了禁足,已经是月余之后了。再见时,那个明艳的小公主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苏闻……”她声音轻得如一缕烟,仿佛风一吹便散了,“我最难过的,不是父皇不许我嫁她。”
而是……明明就近在咫尺,却仿佛咫尺天涯!
苏闻默念着自己写的酸臭的话,耳边听着姒念一句不差的重复着。
她拉着苏闻的袖摆,妮妮低喃:“我们每天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却不愿意同我多讲一句话。好像,爱他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他不曾想过和我一起努力。”
苏闻不懂感情,但他懂萧云逆。
萧云逆是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责任让他没办法儿女情长。
感情的事儿苏闻劝不了,便只能转个话题:“公主府已经快竣工了,不如随我去散散心吧?”
公主及笄后便可以宫外开府了,姒念作为最得宠的公主,早在几年前就选址筹备了,如今也已经完成个七七八八了。
姒念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好累……苏闻,我真的好累好累……”
“可是,”苏闻抬起略有疲倦的脸,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并不能让殿下感到不累。”
随着姒念行了一段路,不自觉便走到了肖云逆原先居住的望月阁,因为久无人打扫,当正午的阳光照进破败的院子,映出空气中细细的尘土。
姒念驻足,“怎么草长得这么快?”
苏闻没有答,而是转头问:“殿下,您有多喜欢萧公子?有比喜欢自己还喜欢他吗?”
姒念很认真地想了半晌,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让殿下在……”苏闻几步上前,跟姒念平齐着站着:“在彼心悦和长相守之间选择一个,殿下选哪个?”
强扭的瓜不甜,但这瓜若不强扭,便只能天各一方,死生不复相见。
姒念默了半晌,才如蚊子般反问:“就不能都选吗?”
苏闻看着她一时语塞。
是啊!为什么非要做选择题,不能都要吗?
苏闻忍不住以下犯上揉了揉姒念的脑袋,笑道:“那就都要。”
姒念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像个孩子一样,得了个不知真假承诺就能开心好一阵子。
“那……还陪不陪我出去转转?”
“好哦。”
公主府邸建在最繁华的闹市区,从她垂髫之年一直建到她及笄还未彻底建成,可见公主府的奢华程度。
全天下都知道长乐公主是最得宠的公主,她的成婚必然要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显然,如今的萧云逆撑不起这场旷世婚礼。
不知是否是碰巧,姒念和苏闻到的时候,未建成的府邸里已经来了两个贵客,竟是太子和六殿下亲自来监工。
僻静的府邸不禁好生热闹。
几个人寒暄,苏闻则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立在一旁不吱声。
太子的目光冰冷地飘过来,便有人仿若不经意地将他挡在身后,脸上挽着无害的笑意:“哥哥命人搬来的珊瑚石,简直巧夺天工,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不知哥哥是从哪里得来的?”
太子收回视线转向太湖石,“这石头并非我发现的,还是晋王世子林勋寻的,他本想运回自己府上,可惜运了一半财力不济,便丢在了路旁,我这才捡了个漏。”
到底是当真财力不济,还是故意放漏,恐怕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了。
“啧啧。”姒沐叹惋可惜:“我还想着寻一个放我府邸呢,看来是不成了。”
姒念无甚兴致地扫了扫“巧夺天工”的珊瑚石,“林勋老色批的东西,我不要。”
“长乐,休要胡闹。”太子姒琛一甩衣袖,道:“林勋毕竟是晋王独子,你若得空要和他常走动走动。”
这不是姒念第一次听他说,她一歪脑袋只装听不见。
“那萧云逆有哪点好?一副吊儿郎当的浪荡模样,我倒瞧着不如林世子半分气度。”姒琛一横眉有些微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