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集中了食鱼者怪异大部分力量的怪物被杀死后,它所代表的污染力量也一同被他的武器斩杀,无法复返,也就代表着食鱼者事件被解决了。
怪异死亡,事件解决,乌云散尽,放音设备不再会发出怪响,异变不会继续进行,神奇的是——
那些已经因为污染而异变的镇民们,竟然也奇迹般地逆转了污染,纷纷痊愈了。
黏连的手脚分开,突出的面部凹陷回人类的模样,身体更是如漏了气的气球,一下子从肥胖臃肿的模样瘦回了原来的样子。
哪怕是高度污染者,也在几个小时后完全恢复。
两位猎人全程目睹了这匪夷所思的变化。
很少有污染导致的异变是可逆的,被污染者的异变往往会伴随一生,能够治愈他们的东西极为稀少,那些东西都不可能是海牙镇能负担得起的。
镇民们就这么自然痊愈了,沈平澜自是去做了一番调查,他认为这异常的现象,很大可能与在食鱼者怪物出现时现身的另一个神秘非人身影有关。
那个高度疑似异类的怪物,在他到达之前,就已经对食鱼者做了什么,或许正是它的能力导致了全镇的恢复。
在调查过程中,他还顺便对柳易进行了调查。
在他看来,这个积极帮忙、想要成为助理搬往大城市的青年,也可能有很大的问题。
第一点,柳易为何能跟得上作为资深猎人的他的行动速度,在战斗中做出相应的配合?这可不是读几本书、考一个助理证就能做到的。
第二点,柳易的家人到底是什么?他口中的两个目前在家的家人,父亲压根看不到,哥哥则是一匹马。
在镇上进行了细致的询问调查后,他没有找到与那个神秘身影有关的线索,但他从镇民中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柳易的事。
例如他来自琼海市,因为琼海市的覆灭而来到了海牙镇。他母亲留下的房产是很久以前买的了,他母亲似乎是个路过的商人,曾在此歇脚。
例如镇民们从未见到他的家人,他也从不亲口谈论他们,因此大家都确信他家里只有他从灾难中幸存了下来。
最终,他从几个年轻镇民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哥哥”的事情。
当时有一个变异型的核心污染物突然出现,伏击了柳易,他因为激增的核心污染物数量被围攻,无法伸出援助之手。
那时候,他的内心闪过了内疚,他认为尽管柳易拥有特化型的治愈污染天赋,可以令污染者的行动停顿,但要单独面对一只变异型污染物还是极其危险。
没想到从几个年轻人口中,他听到了事情后续的经过——
柳易的哥哥竟然也是一只污染物,柳易陷入危险之际,哥哥及时出现杀死了偷袭的污染物,救下了他。
这样保存了旧时情感、不会主动伤人的污染物,作为玉壶市的猎人,他其实见到过不少。
曾经的宠物在异变后仍然守护着主人;曾经的母亲哪怕得到了山岳般的身躯,也要牢牢将女儿保护在身体中央;曾经的爱人在死亡后化作幻影,与男人在城市的灯火下共舞。
如果柳易的哥哥确实是这种被称为“无害型污染物”的类型,那么玉壶市不会阻挡他们的进入。
曾经协会实施一刀切政策,不允许任何污染物乃至高度污染者进入城市,结果就是有个人因为无法与成为无害型污染者的母亲相见,在逐渐压抑积累的绝望情绪中听到了天空号角,当场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异类,屠灭了小半个街道。
更何况如今协会自己也在研究污染物,乃至人工制造可控异类的技术。
当然,对污染物的审核是极为严格的,这是猎人协会监察部关注的事,他本人更关注的是那个“看不见的父亲”。
柳易对此只是说自己的父亲“就在家里”。
或许是他的幻觉,也或许是一个能够隐藏身形的污染物。
放任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在海牙镇,是极不负责的。尽管污染者都痊愈了,但有一部分镇民受到高度污染者攻击而死,也有成为核心污染物而不得不被杀死的,人员伤亡加上物资损失,令海牙镇已经经受不起第二次的灾变打击了。
他将会把柳易带到玉壶市之外的专门的检查区域,让东、西两域中最严格的安保与检测手段来检查这个青年,如果他被查出任何有危险性,那么协会就会接手他的事宜。
或是杀死,或是关押,或是尝试净化。
这对于柳易而言,算得上是一种欺骗——但他既然遇到了柳易,这个与自己有婚约的青年,面对狂化过的自己亲口说出要选择自己的青年,他就会以他的方式,对青年负责。
如果青年真的有问题,他会亲手斩下青年的头颅,如果没有检查出问题,他也会待在青年身边。
当然,作为个人助理,柳易也有时刻紧盯他的污染进程的职责。
或许这会成为一种相互的监视。
他最终回答柳易道:“你可以带上家人,但进入玉壶市前,你和你的家人必须进行检查。”
“没问题。”柳易闻言没有流露出任何担忧的表情,反而是笑容又灿烂了一分。
“明早六点,我们会启程回玉壶,届时在镇入口集合。”
语调平静地交代完后,他起身走出了小屋,戴晟闻了闻饭香,不情不愿地跟上了他。
他走出小屋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柳易走出来送他们了。
他脚步微顿。
对了,还没有和柳易细说关于“婚约”的事情。
这件事就放到路上再提吧。
*
柳易望着两位猎人离开的背影,想到之后去玉壶市,住在分配好的房屋里,做着世人公认的带编制铁饭碗的工作的生活,不由愉快地轻声哼起了歌。
那曲调轻盈、悠远,节奏简单而悦耳,宛如海潮规律性地起伏。
“嘿,柳易!”
这时,路上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他侧过头,向满面微笑的女孩招了招手。
女孩也对他挥挥手,心道柳易看起来心情很好啊,然后抱着一摞杂物,又匆匆走了。
这个曾为了行动勇敢地切断了自己黏连的皮肤,并对柳易说出要在怪物面前保护他的女孩,好似已全然忘记了黎明时分面对那可怖的怪物时,柳易身上诡异的变化。
从沈平澜调查了全镇后的反应来看,其他那些看到他和哥哥的人的记忆也被改写了。那个死在他家的镇长儿子,也被所有人遗忘。
父亲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完成的方式会与眼下看到的不同,所以对记忆进行改写的应当是……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他仰起头享受着吹拂在面颊上的柔和海风,轻声说道:
“谢了,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