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沉默地站在走廊上,头部几乎要贴到天花板上老旧的灯泡,整张疤痕纵横、荆棘缠附的面部都笼罩在眉眼的阴影里。
柳易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左右看了看,目光中透露出疑问: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不少人?
“……”父亲并未回话,毕竟成为异类后的父亲……称他没有语言能力也不为过。
但通过家人之间心灵层面的交流,柳易还是明白了:刚才有白鸽教会的人想来试探沈平澜这边的情报,正好父亲也要来找自己,就顺手把那些人全部消灭了。
父亲的能力与哥哥不一样,父亲出手的话,倒霉蛋目标要么变成一滩烂泥,要么直接人间蒸发。
柳易对此接受良好,跟着父亲离开了宾馆。
无视了锁上的宾馆大门来到宾馆外,夜色里送来了一股凉爽的微风,吹起了变为红棕色的发丝。
他惬意地眯起变为棕绿色的双眼,用手捋了捋头发,尖锐的指甲将几缕棕发缠起,他站在街边,看向父亲道:“沈……平澜又开始试探我了,老爸,你是不是放水了?”
“猎人协会,有怀疑你吗?”
父亲自然没有出声,但一个轻柔的、优美的,宛如交响乐曲般悠扬的多重音从街角的阴影里传出。
洁白的、健壮的天马的身影,小半显露在路灯下,大半隐藏在巷子的阴影里,出现在了柳易眼中。
哥哥果然也来了。
“嗯……”柳易托了托下巴,“协会应该没有怀疑我——实际上,除了沈平澜,我遇到的所有人应当都没有对我起疑心。”
“或许是沈平澜很特殊,他的精神与□□正在微妙的边缘,这能让他窥见更多。”哥哥说道,“父亲,不会放水,但也不会特意严格,我想,你的丈夫正无意间窥视真理深渊,这让他突破父亲的能力对你起疑,但是,这很危险。”
“如果他真的超越了自身的能力,窥探到了更深层的真理,那确实是很危险的事……难道说母亲叫我和他结婚,就是为了看着他点?”柳易嘀咕道。
“谁都不清楚母亲的想法,这要你自己去看,伊科伦塔(Icorentah)。”哥哥平静地说道。
柳易向他摆摆手:“在这里,请叫我的人类名字啊希赫(Thihe),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
然后他仰头看了眼黯淡的夜空:“原来晚上出来不算违背规则吗……”
“并不。”哥哥立即纠正道,“我说过,我曾来过此,我做过规则记录,黄昏之后,日出之前,均为危险时刻,不宜外出,但危险已被父亲抵挡。”
“喔……”
说到这件事,柳易的眼神犀利起来,他准备从曾经来过这里的哥哥这里,问出有关此地的更多信息。这样一来之后就不用他自己解密了,省事。
他露出笑容:“哥,上次你来这里都发现了些什么啊?我们直接进怪异里面找白鸽教会吧!”
然而哥哥选择性无视了他的后半句话,用极其复杂的多重声音回答道:“这个怪异,人类称为‘黄昏乐土’,我记录过它的情况。”
“它的诞生,源于黄昏时的火灾。此地长久汇聚人的异常念头残余,又火灾起始点为此地广受欢迎的连禾堂总部,形成怪异的概率高于均值。”
“它诞生后,在此地内形成子空间,保存了死于火灾中与此后死于老城区的人类的部分精神残余,并不断在子空间内重复火灾当天场景。”
“它借助此地所有居民精神,隐蔽自己,我若非受灾难吸引,不会发现它。”
“我在此地记录了火灾情况,当时并未有白鸽教会入驻,可在我之后,沈平澜父母来此地调查,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在他们报告此事之前,就已经被确认死亡。”
柳易听罢,注意力转移到了沈平澜父母的事上,不由追问道:“那对夫妻是何时来老城区的,又是什么时候被确认死亡的?”
“他们在二十年前来到此地,也在二十年前被猎人协会与灾变技艺研究所确认死亡,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柳易,这件事,你要去问沈平澜。”
哥哥解答完柳易的追问,不给他继续提问的机会,直接提起了一件事:“我与父亲来此,是为告知,白鸽教会部分人员,正在试图潜逃出去。”
*
“动作麻利点!”
夜色笼罩的老城区中,一群人正在井然有序的行动,看他们前进的方向,赫然是要通过错综复杂的小巷与暗道,暗中离开老城区。
其中一人对动作慢的人轻喝完后,动作慢的人却有点犹疑地道:“队长,现在猎人协会已经在老城区布防,甚至有猎人进来了……我们现在脱离裴主教那边,真的好吗?”
“你傻啊……”
队长恨铁不成钢,正想呵斥这个小子几句,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
“——在这个时候离开总部,离开老城区,固然是一个风险极高的尝试,猎协定然已在老城区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我们一头扎进去。”
徐徐脚步声中,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到了争执的两人面前。
月光洒落,照亮了此人面部那一对白鸽翅膀般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