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定远听得这话,心里更是没底。他哪里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误入敌营的孤军,进退两难。他站得笔直,脸上尽力装作镇定,背后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萧临川看着他,他心中已然笃定,顾矜那丫头的聪明劲儿,绝不是眼前这位将军教出来的。顾定远的直率与粗犷,倒是与她截然不同。
萧临川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唇角微微勾起,语气也轻松了几分:“罢了,爱卿不擅文墨礼教,朕也不是刻意为难你。不过因你是朕的翁丈,才随口一问。”
此话一出,顾定远的脸色立刻变了,浓眉紧皱,一张刚毅的脸上满是尴尬与不自在,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跪下,沉声道:“卑职不敢与圣上自称翁婿!”
萧临川看着顾定远那副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微微挑眉,语气轻缓却带着几分揶揄:“你不敢自称是朕翁丈,不过有一事,却唯有最朕亲近的自己人才能听,顾将军,你可知这几年,朕拘着你在京挂着闲职中是为何?”
顾定远闻言,神情一凛,却也能想到所谓立后不过是幌子,恐怕皇帝另有所托,立刻收起了方才的局促,拱手沉声道:“臣不知,愿为圣上分忧!”
萧临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站起身,踱步到殿门前,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殿外苍穹。天色湛蓝如洗,远处的宫墙巍峨高耸,仿佛将这座皇城与外界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自朕登基以来,平叛南疆、安抚东海,两处战事皆已平息,本以为可以暂得安宁,然而……”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一变,隐隐透出几分锋芒,“北境蛮夷未彻底臣服,朝堂之上党争渐起,军权旁落,朕虽身居此殿,却日夜不安,唯恐天下再起战端。”
萧临川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顾定远身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将军,南疆平定后,你已多年未再上阵。朕今日便问你一句——可愿再为朕披甲?”
顾定远闻言,心中猛然一震。他抬起头,对上萧临川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仿佛一瞬间看到了隐藏在这位年轻天子温和外表下的铁血与决绝。
“臣虽愚钝,却愿为圣上赴汤蹈火!”他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铿锵与忠诚。
萧临川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满意,他缓缓走到顾定远身前,伸手将他扶起,语气稍稍柔和了几分:“顾将军的忠心,朕从不曾怀疑。”他顿了顿,目光深邃,语气却陡然一转:“只是……朕还需提醒你一句,顾家虽是大昱的肱骨,但江山社稷,终究是朕的江山。”
顾定远闻言,心中一震。他抬起头,看着萧临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拳头微微收紧,低头应道:“臣明白。顾家上下,皆为陛下。”
***
乾清宫内,顾矜正百无聊赖地拿着木球逗弄雪球球。这只小狗在宫里养得愈发滋润,毛发油亮,精神头十足。顾矜一边抛着木球,一边看着雪球球兴奋地扑过去又叼回来,嘴角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正玩得入神,忽然听到一道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已经是要为娘亲的人了,还如此贪玩。”
顾矜一惊,连忙将木球藏到身后,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萧临川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径直走到她身旁坐下,随手接过她藏在身后的木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顾矜见状,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臣妾不顾清誉,配合圣上做这出戏,别处也就罢了,在乾清宫内也不能自如吗?”
萧临川闻言,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有何办法?谏言是你父亲提的,若别的嫔妃能有孕,朕也用不上你。”
顾矜闻言一怔,心中也不由得泛起几分疑惑。她清楚记得自己曾留意过后台数据:白芷、韩玉珩,甚至赵婉仪的孕率数值早已刷到90%以上,按理说,这样的状态下早该传出喜讯才是。可奇怪的是,自从这些数值达到了顶点后,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锁住了一般,再没有丝毫变化。
顾矜看着萧临川,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不解:“臣妾配合圣上做戏,堵住朝臣的嘴没有问题,可太后那边的事情却并没有真正解决。更何况,臣妾假孕几个月倒也罢了,可到时候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又该如何处置?”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一垂,语气中多了几分犹豫:“况且,阿芷那边……圣上又打算如何交待?臣妾感觉她最近对臣妾避之不及,连面都不愿见了。”
萧临川闻言,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茶面的热气,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她,唇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急,不是还有几个月吗?”
顾矜皱了皱眉,忍不住追问:“圣上可有万全之策?”
萧临川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笃定而从容:“朕自有规划。你只需安心扮好你的角色,其他的事情,不必多虑。”
他话音刚落,目光忽然带上几分促狭,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或者,若是你怕人看穿,咱们便真生一个好了。”
顾矜一愣,随即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
萧临川见她这副模样,笑意更深,眼底透着一丝揶揄的意味。他靠回椅背,语气轻快,仿佛刚刚不过是随口一提:“好了好了,君子一诺,朕记得。”
顾矜回过神来,抬眼瞪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恼之色:“圣上若要玩笑,也该有个分寸!臣妾不过是想与圣上商议正事,圣上却如此轻慢,叫臣妾如何安心?”
她语气虽有些埋怨,可声音却压得极低,生怕殿外的宫人听了去。眉眼间的恼意与羞涩交织,原本端庄的面容此刻透着几分难得的柔软与鲜活,仿佛春日枝头初绽的花蕾,带着几分动人心魄的生机。
萧临川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笑意愈浓,仿佛心中那层深深的疲惫在这一刻被抚平了些许。他微微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拂过她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语气柔和了几分:“与你说笑,何必如此紧张?放心吧,朕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让你为难。”
他说着,语气一顿,目光微微一沉,带上几分认真,“至于太后和阿芷那边,朕自会安排,你不必多虑。”
不过几日,一道圣旨晓谕六宫:顾矜因怀有龙嗣,圣上特赐晋封为嫔,并于御花园设夏日宴,以庆晋封之喜。
消息一经传开,后宫顿时热闹非凡。
贤妃听闻消息时,正在凤仪宫中抄写经文。窗外阳光正好,微风吹动纱幔,带来阵阵花香,室内却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压抑。
宫女秋霜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消息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隐晦的不满:“娘娘,圣上旨意已下,令贵人因怀有龙嗣晋封为嫔,竟还要在御花园设宴庆贺。”
贤妃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笔尖的墨汁晕开,染花了素净的经文。她垂眸看了一眼,随后将笔放下,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指尖,神色如常,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后宫多年无出,圣上多疼她些,也不过分。”
秋霜见状,心中暗暗焦急,忍不住试探着说道:“娘娘,后宫之事向来是您定夺打理的,如今这顾氏得宠骄横便罢,圣上竟然绕过您,直接下旨,这未免……”
贤妃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秋霜话音一滞,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贤妃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圣上既然有了决定,本宫又何必多言?”
秋霜听她这般说,心中更是不忿,低声嘟囔道:“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再说,就算真是皇子,又怎么能绕得过咱们长公主的地位?”
此言一出,贤妃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透出一丝寒意。她放下手中的帕子,语气比刚才冷了几分:“住口!长公主什么的,不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