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平铺在地面上,像是一块砖,不知道被岁月数了多少次,才终于缓过神来。
那群恶鬼真的没有手下留情,一口一口咬得妖实打实的疼。
而这一切,都要怪……
“人修,你好、好……”
令牌无神的双眼望向天上密密麻麻的残剑,剑身几乎要将所有的云层都卷走。
祂咣当的金属碰撞声磕磕绊绊,咬牙切齿,怕是要将一口真·铁齿铜牙咬碎。
可是恶狠狠地“好、好、好……”了好半天,令牌才终于把话接上,似乎脑子里面进行了极其复杂难断的斗争。
“人修,你好、好狠,我……好爱,这么厉害,我要办的事这次肯定能成功了嘿嘿嘿。”语气大转弯,居然是十足的羞涩和不好意思。
原本的古朴玄铁居然蔓延起来诡异的红色,比起古战场信物,更像是发了霉的饼。
令牌侧过身躯眺望向西北方,层层叠叠的剑已经看不清踪迹了。
“这些傻剑是要去哪?西北方向……哦,去吃人了,那里都是来抢传承的天骄。这些天骄可要遭殃了,这群恶鬼一个比一个强啊!当年多少大能来收复,最后却都……”
令牌忽然闭上了嘴,想起这些恶鬼的狰狞面貌和恐怖实力,打了个哆嗦。好恐怖,真难以想象这些残暴的残剑还有恶鬼以前有主人时候对主人毕恭毕敬的嘴脸,完全想象不到。
“不过……那些来古战场前仆后继的天之骄子们恐怕还不知道真正的古战场传承已经被本信物大人取走了吧,哈哈哈哈白跑一趟!”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先去找人修吧,但是见了她我该怎么说?没有想好,实在不行只能拿出来传承了。”
诺大的废铁在地面上翻滚了一圈又一圈,期待又急切地定位乔悄的位置。
“人修人修你在哪儿,人修人修你在哪儿。等会找到你给了你传承你可就不能再生我的气了!本信物大人何时对别人点头哈腰余尊降贵地讨好过,不都是谁见我谁跪的吗——”
如此倨傲,听上去很有身份地位的令牌在做的事情却与话语完全不搭边。
祂好像真的是一个倒在地上的磁铁,头脚狂转,最后,头在满地的人修气息里居然准确地转到了西北方。
正是乔悄前往的方向。
“西北方?不对,都已经和人修说过了,那里危险,人修看起来那么聪明,不可能去那儿。哎呀,既然不是头指的方向,那肯定是脚指的方向!本信物大人可真聪明啊!”
令牌吭哧吭哧爬起来,面向东南方,点了点半个令牌,随后缩小,直接向东南方飞去。
“人修我来了!”
-
离开了残剑包围的乔悄既没有去既定的西北方向,也没有去令牌前往的东南方向。
她……
她在与尾巴斗智斗勇。
尾巴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短时间内使用了大量灵气,激发了护主的本能,此刻不受控制地微微把乔悄圈起来。
原本柔顺温暖的绒毛此刻坚硬得如同尖刺,将锋利的一面对准了外界可能存在的敌人。
但是它动作的实在不是时候,乔悄正在赶路,却被它“拥抱”了一下,惊讶之下绊了一跤。
乔悄下意识要操控灵力稳住重心,却没有想到尾巴的动作更快,瞬息间就将她轻轻托住,慢慢扶了起来,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乔悄:“?”她刚才没有操控尾巴呀。
难道是尾巴受本能的控制,反射下的动作?乔悄下意识往后摸了一把,尾巴像是早有预料,小心翼翼地主动递上最为柔顺的尖端,像是期待主人的抚摸。
乔悄的手掌微冷,触碰到温暖的尾巴,指尖轻颤了一下。
这一触碰,尾巴感受到了乔悄手的冰凉,顿时像是被激怒了的护崽恶兽,抚摸乔悄的力道更加温和,把冰冷的手围起来,尾巴还自动提升了温度。
恶兽对乔悄以外的外界生物散发去摄人的怒意,却堪称仔细地绕过了乔悄,避免她受到威势的冲击。
暗处窥探的视线顿时少了大半。
乔悄感受着尾巴自发的动作,皱眉想要操控。
尾巴感受到了乔悄的命令,心中一惊,不小心暴露了,连忙停住了动作,开始装死,只虚虚“抱着”乔悄。
乔悄看了眼这只装死的尾巴,“?”
环顾四周,四处潜伏的危险不少,这一路走过来感受到不少窥探的目光。她想了想,进入了空间仙器。
来到了仙器里的洞府中,随意找了座椅坐下,一旁榻上是无端沉睡的梼杌。
乔悄修长的指节捏住了沉寂下去的尾巴,尾巴一动不动。她的手掌微微用力,尾巴向内凹陷出指印。
明明是暗含灵力威势,大概可以捏碎砖瓦的力道,成为乔悄一部分的尾巴却没有传来丝毫痛感。
乔悄抿唇,她不喜欢身上的部位出现了自我意识,这让她心里有些惶恐不安。
要不然……她看了眼梼杌,双指微动,并指作剑,还是先把尾巴用物理方式卸下来吧,对于修为深厚的梼杌来说,尾巴受的损伤不值一提。
尾巴刚从被伴侣掐爽了的感觉之中回过神来,感受到了乔悄的想法,慌乱、委屈又讨好地蜷缩着蹭过乔悄,意识连忙出声,“别、别,这样会伤害到你。”它不想看到乔悄受到伤害。
乔悄顿住了,收回了手指,轻轻搭在尾巴上。
这个声音……
那道带着桀骜意气的声音低声下气,“你别生气好不好。”
乔悄咬了咬牙,“梼、杌!你的意识为什么在我的尾巴里面!”
落入乔悄耳中的话语,音色与质感与梼杌分毫不差。
乔悄掐着尾巴,语气冷淡,不可能不生气,本来以为完全无意识全由她自己操控的尾巴居然会不受控制,还是在那个位置!而且住进了一只凶兽。
“到底怎么回事?尾巴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意识还进了尾巴。”
冰冷的注视让此刻虽然没有人形的梼杌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
好、好喜欢。被掐了,好喜欢。
但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发现了,她会不会生气,好吧已经生气了,该怎么办才能让她消气。
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坦白,乔悄愈发冷淡的心情传来,梼杌心头一紧:
“抱歉!尾巴其实有一部分我的分身意识!但是!但是你听我说——不要扔开我!”
桀骜不驯的声音彻底蔫巴,恶妖被乔悄的薄怒和试图切断尾巴的动作扰得心神震颤,几乎恨不得撕裂空间让时间倒转,狠狠打当时的祂一巴掌。早知道就不隐瞒了,她生气了,她不喜欢祂了!
乔悄停下动作,“但是?”
“为了保持尾巴活性便于转移,只好附着一部分我的意识,不然无法转让。”
“不过你放心!那点意识沉睡得死死的!只有在你遇到危机,或者是尾巴被拆卸下来的时候,它才会醒!”
“而且尾巴里面的意识除了你的剧烈情绪之外,其他都感知不到!”
梼杌的声音低低的,像是遇到了此生最棘手的事情,“你如果想要把尾巴摘下来,我教你,但是你不要用剑法切下来,那样会很疼。”
祂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是和尾巴里面的部分意识起了争执,气急之下用剑将尾巴切了下来,那一瞬间,痛苦如同破碎的尖锐剑身扎进了血脉之中,浑身是细细密密的疼,连祂都无法化解分毫。
切下来尾巴的疼痛梼杌无法像其他疼痛一样替乔悄来承受。
乔悄没有说话。
梼杌急切地缠绕在乔悄身上,试图用接近是否被拒绝来判断喜爱的伴侣是否厌恶了祂。
却被乔悄避开了。
尾巴落了个空,凝滞在了半空中,梼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尾巴失落地在空中打了个旋。
梼杌陷入了自责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