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两人皆隐身在黑暗中,云岫反而比白天有勇气打量她了。
那人长了一张云岫很欣赏的脸,无疑是好看的,却不是那种能够让人随意靠近采撷的气质。
眉眼锋利,五官鲜明,举手投足间冷淡自持,不说话时距离感十足。
云岫杵在原地,张了张嘴,几次想说话,却有点开不了口。
她觉得对方应该认出她了。
那人见云岫不说话,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开始调转车头。
刚一起步,云岫望着她的背影,蓦地喊了一声,“诶!等一下……”
车缓缓停了,女人回过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在等云岫的下文。
云岫清了清嗓子,说,“你是不是要进这个小区?西门关得比较早,现在这个点还可以绕行到北门进去,我知道怎么去北门。”
云岫低着头,盯着女人的影子看,越说声音越小,“你能不能捎我一程,我也是这个小区的。”
女人听完后好像浅笑了一下,太暗了,云岫不确定。
天地良心,云岫想,她以前也没这么社牛过,但这不是出来打工了吗,这不是因为她太累了吗……
“行,你上来吧。”
可以少走十几分钟路,云岫心里一喜,赶紧小跑过去,跨坐上电动车,后背紧靠着餐箱。
她摸索着电动车放脚的地方,不小心踢了对方一脚,连声说了两句对不起。
女人低头指了个位置,云岫把脚放上去,终于是坐好了。
但车一起步,云岫还是往后踉跄了下,老感觉重心不稳,她紧抓着靠垫,不敢弄出大动静。
云岫认真带路,“先直走,再往左转下坡。”
她刚才跑太急,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现在风一吹,终于有了丝舒服的凉意。
风吹散了云岫的头发,云岫悄悄靠着餐盒,疲惫竟也少了几分。
等车下坡,云岫又说,“现在直走就行了。”
“好。”
前面简单传来一个字,云岫稍稍挺了下身体,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这么晚还在送外卖?”
“白天太晒,晚上凉快点。”
那也是,云岫看了眼女人白皙的后颈,想难道是因为这样她才这么白?
她送外卖的时间应该不长吧?
云岫记起下午那罐可乐,又问:“腿不疼了吗?”
“没什么大事。”
是很平淡的对话,云岫问,对方只答,并不让话题深入。
几句下来,云岫觉得女人没有想跟她交流的意图,没有再找话题。
车很快到了瑾湾小区北门口,小区闸门紧闭,看守大爷坐在保安室远远看了她们一眼,喊道:“外卖车不准进。”
云岫忙说,“她送我进去的,我住里面。”
大爷摆了两下手,“不行不行,外卖车进不了,你下来走。”
云岫见说不通,下车跟女人说:“那我帮你送进去好了,是几栋几楼?”
女人好像被她这个举动弄怔了下,随后从餐盒里拎起那份炸鸡,“11栋二单元303。”
“好巧,我住11栋一单元!”比起女人,云岫显得还要急迫一点,“还有几分钟,是不是快要超时了?”
“应该还有五六分钟。”
云岫听后赶紧快走了几步,边走回头说道:“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我到时候求顾客给你个好评。”
“不用,别费那心。”女人朝她挥了挥手,“谢谢你才对。”
云岫没再多言,用跑的速度奔向11栋,敲响门时还在大喘气。
点外卖的是个学生,虽然女人说了不用求好评,但云岫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超时,还是一脸谦卑恳求对方起码别给差评。
云岫那天听人说,给差评外卖员要扣钱呢。
等回到家,云岫猛灌一杯水下肚,看了眼床上的老式挂钟,已然快一点。
云岫从阳台收衣服,洗了个澡,冲泡沫时把今天的种种都回忆了遍,由被骗的经历到坐在电动车后座时呼啸的风。
想起那人,云岫思绪停了下,觉得那个女人应该不是榕丰人,口音不像,气质更不像。
云岫擦着头发,恍然在想,她为什么送外卖?
为什么不急迫地叫醒她,为什么干这么辛苦的工作却一副游离在外的模样。
她们的相处有五分钟吗?
云岫打了个哈欠,脑子里随便发出些疑问,却没有非得要个答案的意思,只是例常发呆而已。
头发吹得很潦草,云岫眼皮越来越重,她撇开心里的那点涟漪,沾了床沉沉睡过去。
……
第二天没起来床不知道是不是必然。
云岫刷牙时盯着老式挂钟上显示的七点二十,在计算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能不能踩点到。
她嗒嗒嗒飞奔下楼,随便买了两个馒头,扯着袋子跑向公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