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树不知从哪儿搬来一个椅子,双手抵着后脑勺,整个人摊在椅子上,脚不安分的挂在于晓写稿的桌子横档上。细碎的光落在他轻阖的眼皮上,睫毛微微颤动。
倒是和这闲散的午后挺搭。
于晓凝望着远处激烈的赛况,再回头看看昏昏欲睡的李嘉树。
“你怎么会报名三千米这个项目?”
不像你啊。
李嘉树眼皮半掀,似笑非笑:“拜你所赐。”
于晓:“啊?”
李嘉树眼睛一合,懒得开口。
于晓在纸上写稿,可一个上午已经耗尽她本就贫瘠的词汇量,到了下午,绞尽脑汁半个字都憋不出来。她忽而有种江郎才尽的惆怅感,于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人在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说点废话。
这会儿她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李嘉树的新女友。
“李嘉树。”
于晓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明明在心里默念了千遍万遍,怎么叫出口时还会有点生涩呢?
树下的少年随口搭理了声。
“嗯?”
于晓眼珠子一溜,不紧不慢地说:“前年我一个大表哥没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李嘉树大概也猜到她要说点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他说:“怎么?你大表哥是跑了三千米死的还是在树荫下睡死过去的。”
“都不是。”她语气凝重,一丝不苟:“是艾滋病。”
话音一落,李嘉树搁在脑后的双手迅速抱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该不会是生气了?于晓抿紧唇,装模作样地写起稿子来。
看了半天,李嘉树突然轻轻地嗤笑一声,也不说话,又懒懒散散地躺了下去。
“请男子三千米组的运动员前来报到,请男子三千米组的运动员前来报到。”
广播里放着播音员清亮的声音。而椅子上的人却无动于衷。
于晓望着陆陆续续前去报道的同学,开始心焦,于是她轻轻地提醒了句:“轮到你了。”
半分钟后,李嘉树才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站立起来。他正要离开,身后又传来于晓弱弱的声音。
“李嘉树。”
他回头:“嗯?”
于晓语重心长道:“跑不完就算了,弃赛没人会怪你的。”
李嘉树:“......”
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纵欲过度,体弱多病的弱鸡呗。
三千米项目报名的人不多,几个班加起来拢共也就十六个人,十六个人分成两组直接取最后成绩。
一般来说,场上最紧张刺激的非一百米竞赛莫属,然后是二百,四百。总之长跑会磨完所有观众的耐心,所以三千米这种赛事并没什么人期待。但当李嘉树往跑道上那么一杵,欢呼声瞬间高涨甚至盖过了一百米竞赛的热情。当然这一声声摇旗呐喊都是出自不同班的女生们。
男生们往往都是不屑的,甚至等着这个‘纵欲过度’的校草出洋相。
于晓走出树荫,探出头,迎着刺眼的光眯着眼打量着场上的选手,扫了一圈目光重回李嘉树身上。李嘉树双腿开立,双膝微曲,一脸肃穆仿佛和平时那个散漫随性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一阵枪响,观众席瞬间沸腾。女生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站立,即便相隔很远,于晓依旧能清楚的听见其中几个情不自已的女生破音般的呐喊助威。
“李嘉树,加油。”
于晓原本是抱着他会弃赛的心态看待这场比赛,但当比赛真正开始,李嘉树在操场奋力追赶的时候自己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
越是在意,越是不敢多看。于晓回到树荫下,强迫自己写稿。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偶尔抬头看一眼,原本成团的八个人渐渐拉开距离,分散在跑道的各个位置。由于中间没注意,他也不知道李嘉树现在是第几名,她只知道后面有个人在发力而且很快追上他了。
尽管知道这种比赛没什么实际意义,但于晓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了。形式紧张,她没再移开眼,李嘉树紧蹙着眉丝毫不敢懈怠,但毕竟体力有限,速度没再保持下来。
紧接着,身后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往上赶,此时此刻他排在第五名的位置。
也好也好,不是倒数勉强能看,于晓自我安慰。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开始最后一圈。可当李嘉树要开始最后一圈时,他却突然停了。
场上再次欢呼高涨。于晓不免感叹,到底是李嘉树,退赛都退的如此受捧?
出乎意料的是,终点线居然拉起了绳。
于晓:“???”
李嘉树轻轻松松小跑上去,过线。
李嘉树是第一名?所以说他是超了别人一圈嘛?
尖叫声愈演愈烈,尤其是高三五班那群气盛的少年们。陆陆续续有女生拿着矿泉水从于晓身边穿过,她们的目标很明确,是李嘉树。
于晓也不自觉地拿起水混入人群中。
不远处,李嘉树双手撑在大腿上粗重地喘着气,大汗从额角不停滚落,趟过他清逸的轮廓线不断下滴。短暂的撑了会儿,他勉强支起身体,朝人群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