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建章听闻此话反比萧亦柔反应还大。大哥怎会说萧家从无亦柔。难不成当时真起了杀心?
唐致仕也瞧见萧亦柔走来,背于后的手越发松开了力气。“萧兄,就算小妹忘记了。您也合该告诉她才是。毕竟浩然也算她兄长,哭一场总归是好的。”
“她早哭过了。她尽力了。你不是也瞧见了,我今日才想起你那日也在。我真是脑子残了。”萧建章生生咽下后半句话,重走到萧亦柔身侧拉住萧亦柔的手腕。“老大,我先带小妹回府了。您替我二人请假吧。”
萧兴昌在后一直摩挲着书本一页,眼瞧着就要洞穿角页。此刻见萧建章真要带萧亦柔,忽而站起身来,道:“不能走。萧建章,你有话就在这说。当着老大的面。免得亦柔对老大,心生误会。”
萧家严似才反应过来。
“建章......”话语中一时充满了无助之色无法掩饰。
本唐致仕便知萧家若干底细,对上他时生怕他揭露多年守口如瓶之事。话语中多有顾忌难免落了下乘,似也没太注意萧建章的话语,一直瞧着是在维护萧亦柔,可听闻萧兴昌的话后,似乎萧建章却是暗戳戳的欲说还休。
萧亦柔转头瞧瞧这位,看看那位。虽然都是兄长,却也一时不大明白。
自打祭祖未成反伤了身后,众兄长便是诸多照顾。归了萧府后,终日一般模样。白日一道读书,偶尔随着他们出去游玩几日。亓官也再未现身,自是无忧无虑。只是月前,太傅登门道:“科考时日将近,还是要跟着位师傅,免得心浮气躁不得章法。”
众兄长便打算出门拜师。
萧亦柔怕亓官得了机会,再布任务去哪处查探。国公爷还在府,那被发现岂不是找死呢。便闹着一道出门。
原本众人也怕独留萧亦柔在府无趣,正好借着萧亦柔难得的撒泼合了众人心意。
萧亦柔听闻太傅替选了两位师傅,一位凌洲凌安学府从前的周先生,一位平陵地界義高学府林先生。知素远还在平陵,虽不指望着真能碰上,但大抵近了。便还是多少用着些力撺掇来林先生处,未承想便是素远所在学府。
此刻想来,萧正硕与萧浩然两人自去了凌洲地界求学就很奇怪。特别萧浩然不告而别,萧亦柔凭白置了气几日。待他们走水路,先到凌洲送来礼品后,才哄好。
“凌洲。浩然,去过凌洲吗?所以,他根本,那时候便,不在了?那近来一直来的物品......”
“都是正硕着人送来的。”
萧亦柔都未分辨出这话是哪位兄长所答,脑子中如浆糊一般。“为何,我全不记得了。”萧亦柔喃喃道。踉跄退后半步,看着萧家严道:“我想知道。”
“大哥一直瞒着,是怕你会承受不住。但,绝没有想伤害你或是任何人。”萧建章深深抓了一下那纤细手腕,似在对证自己的言语之重。而后更是同萧家严故作平静的说,“老大。如今闹到这个份上,该让亦柔知道了。我知可能在此说不是好时机,可你瞧,如若不说,不光亦柔会多思,旁人更会多加揣测。”
萧亦柔故作郑重的点了点头。
“萧浩然居心叵测,抓了你走。意图图谋萧家家产。”萧建章并未待萧家严点头,已以此开头。
唐致仕嗤笑一笑,似表示毫不认同。
素远本见有人朝着萧亦柔发难,已然起身预备过去。但才走几步便止住脚步。但碍于萧亦柔的名声,不好出了个唐致仕,他又站过来。一直停在远处,只目光一刻未转的落在萧亦柔身上罢了。瞧着萧亦柔不解、无助、挣扎、无措。几次话语间也想过去,却是被身后的安峻悄悄拉住。这才未引得书院中旁人再多议论。
听到此,脑子也嗡得一下,忽而想起那些流言蜚语,什么萧家养子与萧女私奔,被害死......
“诸般人证、物证,事论,皆可断定。绝不是我们信口雌黄,凭白污了他名。”
萧建章越发言之凿凿,瞧着萧亦柔继续说:“大哥与我为了救回你,带人与之打斗。你被捆束在马车上,后马惊了狂奔。套马的绳索未套牢,车厢连带着你一道要摔下崖下。萧浩然瞧见,不顾着退后左臂将被刀斧砍伤的险,撤身从车窗翻进车厢去护着你。虽是他始之错,但保你今日无虞,却是他一直洞察你之险,救你于危难。设法护你平安,这点无可厚非。你虽是不记得他了,但这点你决定要信。从前,你们为兄妹之情,极好。虽是他想以你胁,但那都是我们男子之事,他与大哥之争。不甘你事。小妹,从头至尾并非你之错。”
唐致仕微微点头,在背后抓着折扇的手指骨再次因用力而发白。胸口略微起伏了一下,暗暗呼出口气。丹凤眼眼角轻瞥向萧建章,缓缓道:“没承想,你倒挺公道的。”
萧建章转而瞪还一眼,继续看着萧亦柔道:“后来我们暂止干戈,全都尽力抓着牵连着车厢的绳索。奈何......车厢近半已坠崖下,已非人力可撼。老大死死抓着你的这只手。”萧建章忽而扯动萧亦柔的手腕,再一推将萧亦柔整个人推向萧家严的方向。
萧家严就势伸出手微微抓过萧亦柔的右手。那手触之冰凉入骨,微微颤抖。足见萧亦柔眼下那般不安。但碍于此地人眼繁杂,萧家严只稍搭手尖。而后左手再拿出帕子,盖在手心之上,重将那指尖转手于左手手心之上。手心间相隔丝帕,拇指指尖却是那般覆盖在指上。
“萧浩然在下拖着你,让我们,能牢牢的抓着你。而你的左手一直抓着浩然。”萧建章极像在给萧亦柔重现当时一般。“但后来,捆着车厢上的绳索接连崩断。车厢一坠再坠。你左臂再次因重力脱臼,再也抓不住东西。浩然不知为何,也不在抓着你。他连着车厢,一道掉了下去。老大也半个身子出了崖壁,我们压住老大的身子,老大一直未放开你的手。才将你拉上来......但浩然......我们真的救不了。”
萧亦柔听完,觉得好像在听旁人的故事,全无感情可感。
对于萧浩然,只记得自己脸受伤之后,他对自己稍有照顾。似乎刀胁箐瑶给自己治伤也是他。
一时闪念,都不知萧建章说的是与不是。恰时一转手腕,妄想不动声色的挣脱开萧家严的手。奈何萧家严一整颗心神全记挂在此刻所牵的手上。左手随着萧亦柔的手往前伸展了些许。见萧亦柔执意收回,便也作罢。默默抓紧手中丝帕,似想抓住那手帕上曾留有的温度。
萧建章本还似要再说什么,瞧着萧家严这般,终还是未说。
唐致仕却道:“既然萧家的公子都说了公道话,那我也说句公道话。”故意停顿稍许,让众人的目光全都聚来。“我不知你们如何寻来,也不知为何打斗。我到崖边时,已是最后那刻了。我清楚的听到了萧浩然的话,我那......正好无遮。也看到了萧家大少爷的选择。纵使大少爷说的绝情,却还是朝着萧浩然伸出了手。我想,若是萧浩然肯伸手抓过来,结局会不一样。但那是他的选择。”
萧建章双唇微颤。压低了嗓音道:“大哥,你为何,从不对外解释一句?”
唐致仕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丹凤眼微眯,唇角稍撇,随即恢复。一转手腕,将折扇一展,在身侧缓缓煽动。
萧亦柔却也恰时道:“大哥觉得不需。自己家人,会信他。不会生疑。全不需唐家公子自认为所说的什么,公道话。”
“那你呢?”唐致仕扇子止住。“你......”
“我从未疑过老大。无论我有没有所谓的记忆,我脑中的老大,从来如是。”萧亦柔话语中毫无质疑。
“用不着奉承我。”萧家严言罢,略低下头,唇角皆是难藏的笑意。
萧家严这般,正引得侧面瞧热闹的其一位闺秀十分青睐,不觉直仰头去瞧着萧家严。
“你确是。从未疑过老大。”萧建章亦是点头给予肯定。而后又道,“待我们到山下之时,只有残破的车架与模糊的尸首。你全不恨他绑了你,只反复念着他在你害怕时护了你。心心念念的只是你未抓住他。你一直不信萧浩然身死,一直在那挖。哪怕我们都收手,没有了铲子。你就用树枝。一寸寸挖着。无有工具,你就用手。你满身、满手的血,大哥再也看不下去,就把你打晕了。带回了京城。请了医者医治之时,你忘却了萧浩然,大夫说你是伤心过甚的缘故。连着萧浩然的所有,皆忘却了。”
萧亦柔听着,觉得定不是这般简单。同一时间该还有小哥的事呢。是因为此地人多才未说吗?那这份故事有多少是掺假的?
唐致仕手中折扇接连煽动,瞧着萧亦柔媚笑,忽而道:“忘了也好。我可不想我夫人日后对于其他男人念念不忘,记着旁人的恩情。哪怕是血亲兄长,也不好。是了,夫人也一道忘了我。不过不要紧。我本就欠着夫人一正经的礼呢。重来过便是。”
转而同萧家严道:“萧兄方才是否恭喜我了?怕是我们方才都糊涂了。哪又恭喜,分明是同喜。”
萧家严抬头,不解唐致仕为何一本正经的胡说,自己何时恭喜他了?他口中的夫人,是指亦柔?因那折扇煽动清风,不觉便将目光看了过去。那随扇晃动的玉佩,竟也是乳白色极其通透的半月形玉佩。只是这般晃动,难以瞧清。可已深觉不好,气息逐渐不稳。
虽是无人接话,但唐致仕笑得越发放肆。“在浩然兄与人私奔的冲击下,难免心生花漾。碰巧令妹随浩然而出。我唐某见惯花粉,也是头次见生的如此花容月貌颇有姿色,却也如宣纸般纯透的女子。以至于情动难抑。在浩然这位堂兄的见证下,我们已自行成婚,结为连理。”
“你......你胡言什么?哪个是你夫人?我......我都不识你。”萧亦柔说完下意识转头去看素远。
素远面色深沉,目光落于萧亦柔身上审视多过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