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死亡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伽罗提出为父诵经百日超度,杨忠感念独孤信当年的知遇之恩,暗自默许了她的行为。
杨坚自幼在佛寺长大,回府后便在长房院里起了座佛堂,此刻正好供伽罗使用。
佛堂里的灯还亮着,神龛前整整排着两行烛台,四围更是布满白烛,把整个佛堂照的恍如白昼,金碧辉煌。
蒲团上正跪着一绝妙佳人,只见她禁闭双眸,面带忧虑,一手捻着念珠,另一手敲着木鱼,嘴里振振有词。
杨坚推开门走了进去,跪倒她旁边的蒲团上,将伤药放到她面前:“上药。”
伽罗停下手里的动作,推辞说:“不必了,我已经好多了。”
杨坚并没有看她,而是对着佛龛跪拜了几次,冷冷说道:“莫等我亲自动手。”
伽罗不悦地噘着嘴撑起身子,刚要起身突觉脚下一软,整个儿又跌回了蒲团上:“我的腿好像跪麻了。”
杨坚转头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伽罗张开双臂,娇声道:“抱我。”
杨坚冷着脸:“不知羞!”
“我双腿没知觉了,你若不肯抱就叫别人来。”伽罗捶打发麻的小腿,耍起了小性子。
杨坚不耐烦抱起她,扔到里屋的榻上。
“你……”伽罗气乎乎瞪着他。
杨坚无视她的愠怒,抓过她纤柔的脚踝,脱掉鞋子、罗袜,仔细为她上药。
虽然她的伤势已大有好转,可如今整日里跪着诵经,易造成血气不畅,反而不见好了。
“叫你别乱动,为何不听?”
杨坚皱眉看着她,言语中尽是责备之意。
明明几天便能好的伤,她非是消磨了大半个月。
伽罗嘟着嘴不悦的低下头,心里颇为不乐意。
杨坚轻轻为她揉捏发麻的双腿:“以后莫要连续跪这般久,适当活动活动筋骨,腿便不会麻了。”
伽罗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最好乖乖听话,要不然我……”
杨坚刚要开口撩狠话,突觉语气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伽罗抓着杨坚的手臂,柔声说:“郎君,我饿了。”
杨坚慌忙推开她的手,转过身去淡淡道:“等着。”
目送杨坚远去,伽罗的眉头不禁蹙得更深了。
关于府里的流言蜚语,伽罗略有所闻。杨忠每立战功总会被赏赐些奴婢、布帛之类,吕夫人便挑些模样俊俏的安排到长子、次子院里,可杨坚每回都推辞不受。直到二人大婚前夕,他身边也只有个执栉婢女,如此另类的做派免不了惹人非议,是以谣传他素有隐疾不能亲近女色。
原先二人大婚,她月信已至,他便去了书房,这本无可厚非。可等她好了,他也未曾碰她。
当然,她并不在意这些,尤其是父亲被幽禁以后,她已无暇顾及其他。可是每日去问安时,吕夫人那暧昧的暗示,总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赐死独孤信后,大冢宰晋国公宇文护当即做出决定:给独孤信上谥号曰“戾”。
“戾”是下谥中的一种,是宇文护对独孤信在关键时刻模棱两可,明知赵贵之谋却不上报的惩罚。
四月初四,朝廷下旨将独孤信葬在石安县的北原。
由于周朝刚刚建立便连杀两大柱国,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诸将戍边亦不心安。
宇文护这时自然要实施仁政,加之独孤信生前威望过重,他最终下令将独孤信的儿子除世子独孤善以外,其余的都流放蜀地。
独孤善虽然免于徒刑,却也因其父的缘故废在家中,不得委以重任,可谓是前途尽毁。
初夏的清晨,和煦的暖风吹拂着杨柳,枝条随之摇曳,空气里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大街小巷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前两个月这家人还张灯结彩的嫁女,怎么如今却家破人亡了呢?
里间父老不由惊叹官场的风云变幻,感慨人生的世事无常。
贺拔毗月伤心的站在人群里,杏眼却不时的东张西望,企图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自从那日独孤府一别后,她再也没有见到独孤伽罗,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因她既不是独孤信之女,也不是独孤府之婢,再加上父亲死于王事的壮举,宇文护特意放过了她,准她不在流放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