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艾野明亮的眸子水润润的,像有着无限的留恋。
“好啊,住在这里。”
艾野笑了,冲她轻晃了晃手里的蜡烛:“那我先去点上,屋里黑。”
她手里小心护着蜡烛,豆大的火苗轻轻颤悠,狭小的房间笼罩在朦胧暖黄的光晕里。
屋子窄一些,两人便靠的很近,烛光晃动所到之处,她们的影子相互交叠在一起,肆意扭动着。屋里挤挤的,同时站在地上的时候需要侧着身才能通过。
艾野一不注意便撞到了肩头的位置,她轻声叫了一下,另只手下意识地抚了抚。
薄薄的白色短袖肩头的位置,正往外渗出点淡红色的血迹。
“别碰,我看看。”不顾她的闪躲,翎烟将她覆在肩头的手拿开,小心往上卷了卷袖子。
她无法形容眼前的小姑娘经历过怎样的过去,艾野的肩头被文乔咬的血淋淋的,有些地方破损的皮肤,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一起了。
待她拾起桌上的蜡烛照过来,才发现,艾野的肩膀有很多很多新的旧的,随着岁月已经快要消失的牙印。
翎烟握着蜡烛的手抖了抖,墙上火苗的影子跟着晃了晃。
她小心问道:“都是文姨咬的?”
“嗯。”
“疼不疼?”翎烟另只手的指尖轻触了触伤口的边缘,有些地方已经肿成紫青色了。
其实以往的时候,在文乔好起来时也会问她:孩子,疼不疼?以艾野的性子,会若无其事地回复一句:不疼,没事。
可眼下,艾野凝着翎烟那双含情的眼睛,小声同她说:“疼的,很疼。”像个在讨人疼的小孩子。
“有没有碘伏?”
艾野指了指桌角的位置,又对翎烟说:“吹吹就不疼了,不用涂药。”
“那不行,要消毒的,”翎烟拧开碘伏盖子,用棉签蘸了蘸,又安慰道:“涂完药也会帮你吹的。”
听她这么说,艾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眼巴巴看着小小的棉签头轻触着自己的伤口。
她那时觉得,翎烟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眼睛,专注的像是整个世界只有她肩头的伤,再容不下其他。
翎烟湿热的吐息尽数拂过那些伤口,连带着艾野往日的无助和恐惧在上面烙下的痕迹,一起慢慢飘走了。
一起带走的,还有无数个日夜,她独自咬牙硬撑的疼痛和苦楚。
她的心仿佛被翎烟一下下温柔湿润的吐息包裹住,心底酸酸的涩涩的,原来她可以不用一个人熬过那些事。
帮她吹了许久之后,翎烟问她:“还疼吗?”
“疼~”
翎烟眯眼看了看她,笑道:“那我再帮你吹吹,一会儿我缺氧了,你可要抢救我。”
诶?听到“缺氧”二字,艾野又担心起来。又小声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亲一下也行,不会缺氧。”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帮她把肩头贴了几层纱布,翎烟催促道:“好啦,睡觉吧,明天要去上早自习。”
艾野可睡不着,她的床太小了,躺上去顶手又顶脚的,翎烟紧紧挨着她躺着,近到能感受到翎烟身上暖暖的温度。
还有翎烟身上淡淡的橙花味,轻而易举地钻进她的鼻腔。翎烟的呼吸声很轻,在这逼仄的空间却显得格外清晰。
艾野悄悄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头,借着蜡烛微弱的光,瞧见她轻阖着眼,像是睡着了。她才敢将手臂往她那边贴了贴,又贴了贴。
温润的触感从她们手臂贴合的地方开始蔓延,艾野心里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一丝酥麻,蹿到心底时轻轻一颤。
翎烟的手臂真软啊,如天边最柔软的那朵云,艾野不敢再继续贴紧,满足地闭上了眼。
生怕稍稍一用力,那朵云就飘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艾野原本轻微的吐息声,稍稍深了一点时,翎烟睁开了眼。
她侧过身子对着艾野,头也跟着往她那边靠了靠。
暖黄色的烛光在艾野的侧脸勾勒朦胧的轮廓。
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成年了,脸上虽然有时候还能看到点点青涩,五官却早已长开,落落大方的美。
即使现在阖眼熟睡,眉眼间也能想到那双清澈的明亮的,藏着倔强和坚毅的眸子,微微嘟起的唇瓣,在烛光晃动下有着淡淡的粉色。
看上去娇嫩又柔软。
翎烟又想起她冲着自己笑的样子,质朴的纯真与即将成年的韵味,交织在一起的样子。
她的目光落到艾野贴着纱布的肩头,想起艾野刚刚小声嘀咕的那句:“亲一下也行,不会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