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闭上双眼,努力克制不往下看,伸出的手臂去够那包,却连续试了几次都徒劳。身下的枝干并没有很粗,被她带的轻轻晃悠着。
内心深处对于高处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吞噬,终究还是下意识的瞄了地面一眼。
一瞬间脸上的血色全无,发出一声沉闷的,颤抖的低呼声,艾野那时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麻麻的,像脱离了树干的支撑浮在了空中。
恍恍惚惚中,脑子里涌出些零碎的,遥远的片段:
画面里,像是有一只很大很大的彩色气球在天上飘,她晃了晃脑袋,越是想要看清那些模糊的画面,身体对高处的恐惧便愈发强烈。
而这并不是她脑子里第一次浮现这种画面。
汗水已经将她浸湿,那个大大的彩色气球还在眼前晃啊,飘啊。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往身下的树干缩了缩,试图藏进里面。
晕晕乎乎中,看到李小鱼带着学校的安保来到树下,艾野脑袋昏昏沉沉的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朦胧中还看到,她趴在李小鱼的后背,被她背着往前走,脚下的路晃晃悠悠的,一切都灰白灰白的。
过没多久,艾野在学校医务室醒了过来,她轻抬起手扶了扶额头,望着站在一旁同医生讲话的李小鱼。
医生给她开了张假条,说是回家休息。出学校大门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已经早早停在了那里。
那是艾野第一次坐小汽车,车里的地板干净的像家里的床,她有些拘谨地靠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
巷子里面很窄,平时推着自行车遇到对面来个人,都要稍微侧侧身才行,小汽车自然是进不来的。
艾野听到李小鱼同司机说:“您先回去吧,我今晚住这边。”
她总有个错觉,李小鱼家的司机是对下班这件事有很大的向往的,每次得到离开的允许后,都很快消失在眼前。想叫都叫不住。
巧的是巷子口遇见了翎烟,她看起来刚从培训班回来,手里拎着两捆青菜。怕文乔女士打听起来担心,艾野问翎烟:“可以去你那嘛?”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被翎烟从巷子口捡回了家。
李小鱼察觉到,此时的艾野好像不如刚刚有活力,整个人忽的又开始柔弱了些。
问道:“艾野,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嘛?”
艾野本来是要摇头的,正赶上翎烟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看着她们。
她便用手背扶了扶额头,有气无力说道:“还是有点晕,不碍事。”
不碍事三个字说的重重的,像是起强调作用的反义词。
翎烟手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拭,有些顺着指缝淌下来,她这会儿已经褪去外衣,穿了件半高领的黑色细线毛衣,下摆刚刚好盖过腰的位置。
艾野瞧见,她往这边走的时候,两只手在毛衣上轻蹭了蹭水。
那件毛衣的版型很修身,勾勒她腰部和胸前完美的弧线。朝床边走来的时候,前面圆润的起伏裹在里面的轮廓便更加明显。
她走到艾野身边,弯了弯腰肢伸出手掌覆在艾野额前,柔声说道:“我摸一下。”
刚洗完的手掌凉凉的,湿湿的,轻触上额头时,艾野肩膀一缩,喃喃一句:“好凉。”
翎烟便不敢再动,将艾野安顿到床上躺下,起身对两个姑娘说:“我去给你们做饭。”
这个年纪的孩子,像是每天都吃不饱的样子,食量大的惊人。
翎烟瞪着眼睛看着她俩排排坐在面前,纷纷埋头吸溜碗里的面条,样子很像两个可爱的被喂养的护食小动物。
她万分无奈地又看了眼锅里所剩无几的青菜。
那两捆青菜,是她几天的菜量,就这么没了,她还瞧见艾野偷偷瞥了眼锅,轻舔了舔唇角,像是并没有吃饱。
翎烟悠悠看她一眼,心里疑惑:这人的身体真的不舒服吗?
饭后,李小鱼很自觉地哼着歌去厨房帮大家洗碗,她抱着碗下楼的时候,十分认真同翎烟说:“谢谢你照顾艾野。”
诶?翎烟起身追到房间外,瞧见她抱着碗进了一楼厨房,这姑娘怎么总是一句话就想把艾野标记到她自己地盘。
“翎烟。”艾野吃饱喝足后,又软软缩回在床上,恢复浑身柔弱无骨的样子,叫她的名字时也有气无力的。
翎烟转过身坐到床边半眯眼看她,唇角抿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艾野伸出手揪了揪她毛衣的下摆,含糊念叨一句:“有些短,冻肚子。”
任由她揪着毛衣下摆玩儿,翎烟也不去打断,轻问她一句:“和姐姐说说,那么怕高为什么还要爬树呀?”
“书包在上面,要拿下来。”
回复这句话的时候,艾野眼尾泛着点淡淡的红,声音也低了些,一只手还在小幅度揪着翎烟毛衣的下摆轻晃着。
翎烟忽地心头一股酸涩,伸出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