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夜晚山林,洒着纸钱架着花圈的孤零零坟头,跪着的女人、噢不是,是个男人披着女人的红嫁衣……
张真言被这画面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像是定在了林子里,但面前的男人好像看不见自己,对着坟头不知道在念什么东西。
大脑突然传来一个信号。
这是梦、噩梦。
张真言下意识肯定了这个念头,长吁一口气。
嗯没错,这是噩梦,我在做梦,可是怎么醒呢。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山林、坟头都逐渐离他远去,可是那个披着嫁衣的男人还在,黑漆漆的空间里,只剩下男人的念叨声和若有若无的铃音。
张真言还在疑惑怎么从梦里脱身,突然瞧见那个男人猝不及防朝他转过身来!
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容貌!
男人黝黑的身体上,却长着一张女人白净又诡异的脸!
那张脸呈现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白皙的皮肤有大片大片的烧伤,疤痕纵横交错,像是暗红色蜘蛛网牢牢扒着,双眼传递出一种惊恐又诡异的神情,目光中透露出痛苦与绝望。嘴唇也未能幸免,干裂、变形,嘴角向上牵扯,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尖叫,显得格外狰狞。
那恐怖的容貌,配上鲜红的仿佛在燃烧的嫁衣,足以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张真言“啊”地尖叫出声,吓得紧闭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风声,张真言才小心翼翼睁开眼。
天空幽深黑蓝,皎月光亮澄澈,稀薄的云雾缓缓飘动。
眼前的画面,似乎回到了现实。
从梦里醒来了?
周围的景物是晚上的毛山,自己好像躺在冰凉的地上。
张真言的大脑做出判断。
“你醒了呀!小道士!”
眼前冷不丁探出一个女孩子的脑袋,张真言精神一震,吓得连忙坐起。
鱼九一脸真诚,看向面前昏睡转醒的张真言,眉目之间尽是关切。
“我看你晕倒在地上,出什么事情了呀?”
在张真言醒之前,她已经把六爷对话鬼魂的物件,都收拾进了包里。
张真言把视线从年轻少女脸上移开,落在树下的老头身上。
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是鲜活的人,并不是什么鬼妖邪物。
就是说嘛,在山上住了快二十年,也没撞过鬼出过事,自己总不会倒霉到,第一次决心下山就遇到不测。
张真言这才放下心来。
看他还在发呆,鱼九抢先开口:“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昏睡的时候,出了好多汗,还说梦话。”
张真言有些不好意思:“应该是吧,你听到我说什么梦话了?”
“没听清楚,就是说有鬼什么的。”
鱼声音朗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和阿爷是来山上烧纸的。你是不是看见坟头,被吓到啦。”
她眼神真诚,神色伶俐,张真言本想张嘴问点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所以刚刚,真是做了个噩梦。还是双重梦。
心里的紧张感还没完全平复,他仔细去瞧树下的老头。
约莫七八十岁,穿着灰蓝色的布褂,苍老的面容就是寻常百姓老人家的模样。
看起来,和梦里的嫁衣女人脸,八竿子打不着。
张真言不好意思开口:“刚刚过来路上,我应该是被石头绊住,摔晕过去了。”
“疼不疼呀?我扶你起来?”
鱼九作热情状,搀扶他站起来。
张真言窘迫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鱼九保持了点距离。
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近距离和女孩子接触过!
离得太近,张真言由不得耳朵根发红。
没在意他的局促,鱼九好奇地问:“你是山上的小道士吧,我和阿爷上山的时候有看到道观,叫毛山观。”
他扎着道士头,一身青蓝色道士服,色调深沉,材质粗糙,但带着质朴韵味。肩上斜挎着同样青蓝色的布包,包面上绣着几朵祥云。
“对对,我是毛山观的。本来要下山去,没想到……”
张真言想起来晕倒之前的经历,说话的声音带了些迟疑。
“没想到遇上了鬼打墙!”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就是那种,怎么走都走不出这座山,所以我才在山里绕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紧张兮兮,左右前后看了半天。
“鬼打墙?”
收拾好包裹后,六爷走过来问他:“你在山里转了多久?”
张真言自觉羞愧:“我中午就从观里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