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凝神放空,彻底沉溺于心境,等回头望眼,鱼九才惊觉身后巨变。
陵山前,多了许多熟悉面孔。
远处的高空,节竟然坐在巨大的铠甲神将左肩,两腿翘搭姿态睥睨,正将抢夺而来的蜻蜓萤钥拿起眯眼细瞧,似乎在确认其真伪。
神将右肩,水妖小孚和狂夫方相一高一矮,嫌恶着傲视脚下的众人诸神。
小孚遥望鱼九,见她脸上一瞬惊诧继而转为紧张,稚嫩的水色面庞上,浮现得意鄙夷。教堂被抓当成练刀沙包的旧账,于它而言何等屈辱。
当下顺利夺钥遥遥对望,小孚虽然没有能力单独与鱼九对峙寻仇,但能出其不意夺其要物,捣乱鱼九计划神智,也算出了一口恶气,还能让节姐顺心高兴。
方相盯着度朔,同样恨得牙咬。花塘湖一战铩羽溃败,还被他一脚踹至那领队女人的眼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得听令于节,他巴不得现在就指挥神将砍落度朔的脑袋。
近处,花隐迅速拽住左式退至一旁,神色戒备打量着天上变化。虽然她猜出空中一行人就是绑人盗墓的配骨刀,但并不想牵扯其中,因此静默旁观。弱水催花的恩情,还不至于促使她去帮助鱼九对抗未知的敌手。一码归一码,不插手他人因果纷争,是她的处世之道。
同样在侧旁观的,还有冰夷。
她更加冷眼相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撩起眼皮很快扫了眼神将上的女人,便看回鱼九,语气揶揄里带着不耐:“你的敌手还挺多。”
没工夫与她接话,鱼九看了眼山前角落的魍象,顿时后知后觉,心生不悦。
她和度朔被这妖物引导,以为配骨刀早已先行入墓,殊不知节竟然藏于暗处守株待兔!看起来,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开山启墓!
度朔挡在鱼九身前,知道她刚刚发呆半晌没能及时注意异变,出言略微解释:“你启门之时,他们突然出现抢这钥匙……”
封冥利剑早已被他第一时间紧握在手,只是没成想,来者不为伤人。至于被节夺走的那把钥匙,看起来和这彼界息息相关,却不知道具体起什么作用。
它此前只是一枚辨不出特别的蓝萤石,被鱼九随身携带这么久,恰逢此时破封化形,总不能只是用来开个门吧。
度朔心中纷扰,侧身看向鱼九,只见她双眼同样不解。
鱼九虽然也不清楚其中底细,但思及蜻蜓萤钥可能和阿妈有关,心中自觉它对自己十分重要,她仰头盯住节,说给度朔听:“不管怎样,那钥匙得夺回来。”
说话间,黑海化刀,待命掌间。
鱼九反手扬刀上挥,一股刀气冲天而去,目标直指铠甲神将之上的节。
无需节出手,方相先行接招,身形向前的同时,掌中那柄三刃戈银光一落,便将刀气尽数抵挡消弭。却没曾想,消弭的刀气绕过锋利戈刃,下一瞬凝聚出一缕墨色水丝,如闪电直奔节的指尖萤钥。
眼前一道水丝如利箭袭来,节只是微一挑眉,故作夸赞:“多时不见,你这丫头驭水的本事长进不少!”
她话语间,一道水蓝身形已经挡在身前,将鱼九的夺钥水丝借力挡下。
小孚将全身化为流动轻盈的半透明水态,并以怀抱姿态,以水融水,将墨色水丝绕进怀中。
见刀气游丝被挡,鱼九身姿一凛脚底一踩,打算驾驭刀气腾跃空中强势开战,度朔也想随她一同跃空,想配合她夺回钥匙。
这时,浮在半空的小孚产生急速变化。
它原先虽然化作了半透明的水态,但维持着人形轮廓,鱼九那道水丝则被封在躯体内游走不断。在鱼九和度朔起身而来的同时,它面部、胸躯、腿脚的表面,涌现出一道又一道墨黑色的细密纹样。
人形的心脏处,那颗莹润的水胆,在墨符出现的瞬间,便如同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疯狂震颤起来。
这一幕并不陌生,鱼九在落癸的破虚境中,已经见识过小孚的水胆被墨符刻纹异化,致使它变成如同饕餮的巨型水妖。
穿过小孚透明的躯体,鱼九只看到节的一双媚眼中,满是对力量操纵的狠厉外溢,以及对局面掌控的得意。
下一刻,膨胀成巨物的小孚已经异化为一栋如楼水怪,将来不及反应刚刚滞空的鱼九度朔框在躯体之内。
如同溺入水中,视线从节那边模糊失焦,鱼九刚稳住身形,手比脑快劈刀一挥意欲砍出生路,一道剑意嗡鸣破水而开,如有默契般协同刀气外溢开道。
转头看向手持封冥剑的度朔,鱼九虽然不理解节此举用意,但以为刀剑合意,能够尽快从小孚身体里离开,却发觉身子更加不稳。
陵山之前,小孚膨胀的液态身躯在刀气剑意的割裂力量下骤然坍缩,却没有消散或者力量削减,竟然形成透明水牢原地落下。
节睥睨莞尔,在她的操纵之下,小孚所化的巨型水牢之中,已然将地面的所有活物困入其中。
她带笑启唇:“请君入瓮,谢谢配合。”
“疏忽了,原以为她在防我夺钥,没想到是要把我们都困在此地。”鱼九环视一遍水牢构造,心下不安。